是时苏、松等处各邑多起义者,文骢剿兵入苏,擒家鼒斩之。寻见北兵大至,仍遁入海。
原任浒墅关员外程良孺被杀。
良孺,右春坊正揆父也。南京破,未解任;先薙发降,以原官管关。时士民方以起义为名,良孺遂被杀。
长洲诸生顾性之儒服投泮水死。
甲子,〔〕兵至杭州,潞王及巡抚张秉贞以皇太后迎降;钱塘知县顾咸建被执,死之。
马士英挟皇太后渡独松关,沿途肆淫掠。至广德州,州人拒之;攻入城,知州赵景和被杀,死者甚众。杭州民闻之惧,按、抚等先遣官往迎,以驻兵城外请;士英至,寓临湖小瀛洲。五月二十八日,皇太后驾至,以城兵府为行宫;群臣及潞王往朝,入见仪卫萧条,疑为士英母所假。薄暮,城中置宁、太平二坊民竞以炮竹投楼外;士英方宴,惊走,以二楼船舣湖心亭。至晓入朝,用精甲百许自卫请。
太后出,服赭,一紫衣女官侍;令官吏士民皆入见。朝罢传旨,乃用在籍诸臣,独不及刘宗周、章正宸。时江北巡按彭遇颽适奔杭,命以佥都御史募兵两浙,钱粮凭取用;皆士英意也。翼日,宗周与熊汝霖入朝;汝霖见士英,诘“圣驾安在?辄来此”!士英无以应;然犹盼上江捷。不数日,阮大铖、朱大典、方国安俱仓皇到,则〔〕得功兵败死。以次日请潞上监国,不受;太后召,泣拜,终不受。惟迎太后入府,从张秉贞、陈洪范等计迎款而已。楚藩一镇国将军恸哭,解衣冠投地去。时杨文骢、郑鸿逵亦自海入钱塘,请王入,终不许。至十三午,北兵突至,士英等方与抚、按饮;急渡钱塘,按臣何纶、抚臣李挺亦行。惟抚臣张秉贞缒城入,偕王出迎贝勒;钱塘知县顾咸建亦佯迎,旋遁。执至,迫之降,不从;见杀,悬其头城上——方暑,蝇无集者。越月余,贝勒挟太后、潞王等北去。洪范与北通,许割地、封王;故王为所欺而降也。初,上既失国,咸恨不立潞王。时太常少卿张希夏奉敕奖王,独语太常寺丞李清曰:‘中人耳;未见彼善于此!王居杭时,常命内官下郡邑广求古玩;又指甲可长六、七寸,以竹筒护之:其为人可知矣’!大理寺少卿沈胤培常曰:‘使王立而钱谦益相,其败坏与马士英何异’!初,孝庙于天启七年即位,一日,召诸阁臣入内殿,密谕云:‘今日有一异事:清晨,某内官来报,说某殿柱上置一黄袱;取视,内一纸云:“天启六、崇祯一,还有福王二十七”。此妖言也,合根究’。阁臣揭请焚之,乃允。时来宗道为阁臣,揭现存家;所云“崇顿一、福王二十七”者,以十七移置崇祯名下,则福王正得二也。王自崇祯十七年登位,至弘光元年灭;凡二年。兴亡之兆,盖有数云。
闰六月,〔〕摄政杀明使臣兵部侍郎左懋第及其同行五人。
初,懋第抵燕,议见摄政礼。总兵陈洪范等皆言“欲全国以全身,非屈膝不可”!独兵部司务陈用极毅然曰:‘我辈千秋气节,皆系于此。彼建屈膝之言者,皆中也’。时懋第亦以敕书内“不屈膝,即为不辱命”一语故,持初议甚坚。及追回改馆大医院,懋第题其院门曰“生为大明忠臣,死为大明忠鬼”。至是,闻南都已陷,懋第等皆泣,尽哀;然摄政亦无意杀之也。会中军艾大选先薙发,叩劝懋第早降;懋第怒,勒杀之。其同谋监饷傅浚惧,告懋第勾引齐寇,谋危社稷。摄政遣兵入院,勒诸人剃头降;懋第大呼曰:‘我头可断,发不可落’!时用极与游击王一斌、都司张良佐、王廷佐、守备刘统皆不屈,遂执下刑部,重炼三匝。旋移水狱,七日不饮食;逼降,不应。执见摄政,懋第仍服母丧,偕用极长揖,南面坐。摄政〔〕懋第以伪立福王及勾引齐寇状;懋第曰:‘我先皇痛罹大变,以亲以序,当立福王;何言伪立!山东豪杰皆忠义有为,前就见我时,亦勉以大义;亦土〈寇,女代攴〉’!既又历数摄政不郊迎使臣、不以龙亭出接御书罪。又言:艾大选薙发劝降,应诛。曰:‘我血性男子,到此有死而已’!摄政指用极曰:‘尔何人?亦不跪’!用极曰:‘我兵部也。三尺童子,皆知节义;况我大明人耶’!摄政命捶其颊,用极噀血呼曰:‘士可杀,不可耻辱’!摄政复从容曰:‘汝等不怕死,信忠臣也。然降,当不失富贵’!懋第曰:‘薙发,不如断头’!摄政命左右拽出,复遣降臣劝曰:‘先生惧乎’?曰:‘无问我惧不惧,且问若辈羞不羞’?至顺城,又遣满官以封王啖之。懋第曰:‘我宁为大明鬼耳’!将刑,顾谓五人云何?一斌等皆曰:‘愿从死’!懋第曰:‘但恐有悔’!用极曰:‘求仁得仁,又何怨’!懋第南向,叩首泣曰:‘臣心毕矣’!遂彼杀,五人皆争就死。忽沙风四起,屋瓦皆飞,卷布棚于云际。观者近万人,皆为流涕。
七月,唐王称号于福州,改元“隆武”;遥上王尊号曰“圣安皇帝”。
明年五月,王遇害于燕京;潞王等数十人俱见杀,王之明亦伴死。
上燕居深宫,每徘徊诧叹;谓“诸臣无肯为我用者”!于声色,罕近也。然读书少,章奏未能亲裁,故内阃、外壬相倚为奸,皆归过于上。如端阳捕虾蟆,此宫中旧例;而加以秽言。且谓娈童季女,死者接踵;内外喧传,罔辨也。及国亡,宫女皆奔入民家,历历吐状;始得其实。又旧辅吴甡寓居溧水,曾见大珰,询及宫中女皆奔入民家,历历吐状;始得其实。又旧辅吴甡寓居溧水,曾见大珰,询及宫中事。言上饮酒宴乐,有之:纵淫方药等,传闻非确;惜为马士英所挟耳。盖缘士英为御史黄澍所纠,密疏言“上之得立,由臣及四镇力……”。……其言,为雨泣久之。其后一切朝事,俱委士英。又言士英听阮大铖奸谋,欲以“三朝要典”闯击事兴党人之狱;上独不允。亦可想其为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