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洋车──即人力车,由于从日本传来而得名。也叫“洋车”、“黄包车”。
俩人谦逊了几句,对面坐定。赵朴斋取一只水烟筒递给舅舅。善卿说:“舍甥初次到上海,全仗提携照应。”小村说:“小侄年轻,也是什么事儿都不懂。既然一起来了,无非是互相照应而已。”又说了几句客套,善卿放下了水烟筒,小村就让他到床上去抽鸦片烟。善卿说声“不会”,继续坐着聊天。
两个生意中人,聊了几句买卖上的事情,一聊就聊到了堂子、倌人上去,说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
堂子、倌人──堂子,即妓院;倌人,即妓女。“妓女”一词,不同的时代、地区、场合,有许多不同的称呼。北方地区一般当面称“姑娘”,背后称“窑姐儿”。本书沿用原着的称呼,一者可以体现出地方色彩,二者后文还有“清倌人”(没有接过留宿客人的妓女)和“红倌人”(已经接过留宿客人并且走红的妓女)这一类派生词无法表达。
张小村多次来过上海,对棋盘街一带的堂子、倌人还挺熟的。善卿刚说起西棋盘街聚秀堂有个倌人叫陆秀宝的还不错,小村就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去打个茶围解解闷儿。朴斋坐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要到堂子里去,就有点儿坐不住了。正好小村递过水烟筒来,就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小村回头笑着跟善卿说:“朴兄也想到堂子里去见识见识,您看,怎么样?”善卿考虑到朴斋年纪还太小,跟自己又是甥舅的关系,不觉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好半天沉吟不语。小村笑着打圆场说:“朴兄到上海来学做买卖,早晚也是生意中人;要是连堂子里的规矩都不懂,往后怎么应酬?”善卿笑着点了点头,不言语了。
打茶围──到妓院去喝茶,和妓女调情。具体细节详见下文。
朴斋见舅舅已经默许,忙着催小村收起烟盘动身。小村换了了一套簇新的行头,头戴瓜棱小帽,脚登京式镶鞋,身穿银灰杭线长袍,外罩宝蓝宁绸马褂,再把脱下来的衣裳一件件都叠好收起,这才与善卿揖让同行。
行头──本指传统戏曲中盔、帽、蟒、靠、帔、官衣、褶子、靴、鞋等服装,用来指一般人的衣着,略含贬义。
朴斋拽上房门,随手锁了,跟着善卿、小村出了客店。转了两个弯,就到西棋盘街,见一家大门上用铁管子撑着一盏八角玻璃灯,上写“聚秀堂”三个朱红大字。善卿招呼小村、朴斋进去,外场认得善卿,忙喊:“杨妈,庄大少爷的朋友来了。”楼上答应了一声,接着就是登登登一路脚步声到楼梯口迎接。
外场──妓院里看门打杂沏茶送水的龟奴。
三人上楼,杨妈见了说:“洪大少爷,请屋里坐!”一个十三四岁的大姐儿,早打起帘子等候。不料屋里先有个人横躺在榻床④上,搂着个倌人正在调笑;见善卿进房,这才推开倌人,起身招呼。又向小村、朴斋也拱一拱手,随口问了一声“尊姓”。善卿代为回答了,又转身对小村介绍说:“这位是庄荔甫先生。”小村也拱拱手,说声“久仰”。
大姐儿──妓女的年轻女仆。又分跟随出局和屋里干杂活儿两种。
④榻床──狭长而较矮的床,一般只供白天躺卧休息或抽鸦片时用。
那倌人掩在庄荔甫背后,等大家坐定了,才上前来敬瓜子。大姐儿也拿过水烟筒来敬烟。荔甫对善卿说:“正要去找您。有一票货色,您看看谁有胃口。”说着,打身上摸出个折子来,递给善卿。善卿打开一看,见上面开列的是些珍宝、古玩、书画、衣服之类,下角标明价码儿,不由得皱着眉头说:“这种东西,只怕难销呢!听说杭州的黎篆鸿来了,要不要去问一声他看?”荔甫说:“黎篆鸿那儿,我已经叫陈小云拿折子去给他看过了,还没回音。”善卿问:“东西在哪儿?”荔甫说:“就在宏寿书坊洪善卿带着赵朴斋到聚秀堂打茶围,碰到了老朋友庄荔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