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宝嘻嘻地浪笑,一只手伸进瑞生的袖口里,要去捏他的胳膊。瑞生趁势搂住她,正要亲热,偏巧不做美的杨妈进房来传话:“张大少爷请您过去。”瑞生坐了起来,又被秀宝推倒,说:“着什么急呀!让他们先走好了。”瑞生只得回说:“请张大少爷先走,我随后就去。”杨妈答应着走了。
瑞生和秀宝搂成一团,却悄悄儿地侧耳静听。听得隔壁房间里小村得了杨妈的回话,就说:“那么咱们走吧。”鹤汀和小云各有车轿,前面先走了。小村引着善卿、松桥和主人荔甫,一路说说笑笑,也下楼去了。
瑞生在秀宝耳边小声地说:“都走了。”秀宝撒娇佯嗔:“都走了么,怎么样呢?”刚说到这儿,不料陆秀林送客回来,踅进了秀宝房间里。秀宝急忙把瑞生狠命推开,两脚一蹬,假装跑到梳妆台前面照镜子。秀林对瑞生说:“张大少爷叫我跟你说一声,在庆云里第三家,怕你不认识。”瑞生嘴里连说:“知道了,知道了!”两只眼睛却斜瞅着秀宝。秀林回头见秀宝满面通红,不便多说什么,急忙退出。
瑞生躺在烟榻上,招招手,低声呼唤秀宝:“来呀,来呀!”秀宝瞟了瑞生一眼,跺了跺脚使性子:“不去!”瑞生急忙盘腿坐起,央告说:“别价!我替你给姐姐磕个头,看在我的面上,她不会生气的。”
秀宝听了直想笑,又忍住了,噘着小嘴,趔趄着小脚,左扭右扭,欲前不前,离烟榻还有三四步远,忽然猛地奋身向前一扑。瑞生不防备,被她仰八叉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就偷偷儿腾出右手来,想去解她的裤带。秀宝觉着,死死地抓住他的两手。瑞生小声问:“你干吗还要犟啊?”秀宝喃喃地说:“你还要去吃酒哇!等你吃过了酒,晚上早点儿来吧。好吗?”瑞生说:“这会儿不就可以吗,干吗非要等到晚上?”
秀宝正要答话,听得楼下外场叫杨妈,又说“请客的和叫局的都在这儿了”,就赶紧站起身来。杨妈进门,果然送来了张小村的催请票头。俩人只得收拾赴宴。秀宝换了出局衣裳,约同秀林一起下楼。瑞生跟在后面,看着秀林、秀宝上了轿子,才和杨妈在后面步行跟随。
一行人往西转了个弯,刚过景星银楼,忽然迎面来了一个年轻的小老妈儿,一把拉住杨妈,叫声:“外婆,慢点儿走。”瑞生见前面轿子走得远了,就不等杨妈,急忙跟上。到了庆云里,两顶轿子已经在马桂生门口停下,正在等杨妈。瑞生说起杨妈半路上被人拉住了在说话,秀林生起气来,管自下轿进门去了。瑞生问秀宝:“要不要我来搀你?”秀宝忙说:“不要,你先进去吧。”瑞生只好随着秀林到了桂生房中。这时候众人已经入席,单留着上座,瑞生不便再让,只好坐了。
第二十四回
真相好夜半听好戏假侦探盯梢访私情
施瑞生入席多时,杨妈才搀了陆秀宝进来。陆秀林登时就沉下了脸,嗔着说:“你还有点儿规矩吗?跟局跟到哪儿去了?”杨妈赶紧含笑分辩说:“她们小孩子家有了一点点儿小事儿,就吓得个要死。我说不要紧的,她们不相信,还一定要我去一趟呢!”
秀林还要埋怨,瑞生插嘴问:“到底碰上什么事情了?”杨妈说:“就是那个苏冠香嘛,说是让新衙门给抓走了。”陈小云挺感兴趣地问:“苏冠香?是不是那个从宁波人家里逃出来的小老婆?”杨妈说:“正是她。她不是逃出来的。为的是大老婆跟她不对,她男人放她出来,叫她再嫁人,不过不许再做生意。如今她又做上生意了,所以她男人要找她的碴儿。我的外孙女儿就在苏冠香那里帮工,你说麻烦不麻烦!”庄荔甫问:“你外孙女儿有没有带档?”杨妈说:“可不是吗!要是有银钱出入,这会儿就尴尬了。像我们这样儿的,有什么要紧?难道还怕新衙门里来抓不成?”李鹤汀说:“苏冠香可是够傲气的,这一回恐怕要吃苦了。”杨妈说:“不要紧的。听说齐大人正在上海。”洪善卿问:“可是平湖的齐韵叟?”杨妈说:“正是他。她们苏家,只有苏冠香和齐大人娶走的苏萃香是亲姊妹,其余几个都是讨人。”
带档──当时妓院里的规矩,在本院干活的老妈子,可以出钱入股,按节拆账分红,行话叫做“带档”。
庄荔甫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正想再问,却因为吴松桥和张小村两个一心只想碰和,故意摆庄豁拳,打断了话头。等到出局的到齐了,小村就怂恿小云碰和。小云问筹码多少,小村说一百块的底。小云嫌大,小村极力要求应酬一次,松桥也在旁边撺掇。小云就问善卿:“我跟你合碰,好吗?”善卿说:“我不会碰,合什么呀?要合,还是跟荔甫合吧。”小云又问荔甫,荔甫转问瑞生:“你也合一股,怎么样?”瑞生心中有事,急忙摇手,断不肯合。
于是小云和荔甫讲定输赢对拆,各碰四圈。鹤汀说:“要碰和么,咱们就别喝酒了。”瑞生听说,趁势告辞,和陆秀宝一起走了。小村不明就里,深感不安,又怕善卿扫兴,忙取鸡缸杯筛满了酒,专敬五拳。松桥也代主人敬了善卿五拳。十杯酒豁完,局也散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杨媛媛连作牌局。众人略用了点儿稀饭,就散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