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变通办理,庶足以杜漏卮而裕国计"等语。宣宗览奏,下旨交疆臣会议。一时九卿台谏,纷纷上章抗议,内中要算内阁学士朱嶟、给事中许球奏驳的最为利害。宣宗於是下旨道:鸦片烟来自外洋,流毒内地,例禁綦严。近日言者不一,或请量为变通,或请仍严例禁。必须体察情形,通盘筹画,行之久远无弊,方为妥善。着邓廷桢等,将折内所秦,如贩卖之奸民,说合之行商,包买之窑口,护送之蟹艇,贿纵之兵丁,严密查拿。各情节,悉心妥议,力塞弊源,据实具奏。至许球另片所称澳中情形,是否实有其事,着一并议奏。钦此。
各省疆臣接到这一道上谕,文书往还,商议了三五个月,才定出一个办法,奏请在大清律例里头,定出鸦片贩卖吸食罪名。於是禁烟政令,一日严似一日,一步紧似一步。愈逼愈紧,遂至逼出一桩非常大祸来。欲知什么祸事,且听下回详解。
第五十六回
定新律黄爵滋上书查鸦片林则徐赴粤
话说鸦片着为例禁之后,在朝各官,一个个兴高采烈,你也一本,我也一本,奏请从严禁止。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嘉庆十八年,侍郎衔鸿胪寺卿黄爵滋又上一本,宣宗大为感动。
其文道:
侍郎衔鸿胪寺正卿臣黄爵滋跪奏为请严塞漏卮以培国本事:窃见近年银价递增,每银一两,易制钱一千六百有零,非耗银於内地,实漏银於外洋也。
盖自鸦片流入中国,道光三年以前,每岁漏银数百万两。
其初不过纨絝子弟,习为浮靡。嗣后上自官府缙绅,下至工商优隶,以及妇女僧尼道士,随在吸食。粤省奸商勾通兵弁,用扒龙、快蟹等船运银出洋,运烟入口。故自道光三年至十一年,岁漏银一千七、八百万两。自十一年至十四年,岁漏银二千余万两。自十四年至今,渐漏至三千万两之多。福建、浙江、山东、天津各海口,合之亦数千万两。以中国有用之财,填海外无穷之壑。易此害人之物,渐成病国之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臣不知伊于胡底。
各盛州、县地丁钱粮,征钱为多。及办奏销,皆以钱易银。前此多有赢余,今则无不赔累。各省盐商,卖盐俱系钱文,交课尽归银两。昔之争为利薮者,今则视为畏途。若再三数年间,银价愈贵,奏销如何能办?税银如何能清?设有不测之用,又如何能支?
今天下皆知漏卮在鸦片,所以塞之之法,亦纷纷讲求,而实未知其所以禁也。夫耗银之多,由於贩烟之盛,贩烟之盛,由於食烟之衆。无吸食自无兴贩,无兴贩则外洋之烟自不来矣!
今欲加重罪名,必先重治吸食。臣请皇上准给一年期限戒烟,虽至大之瘾,未有不能断绝。一年以后,仍然吸食,是不奉法之乱民,置之重刑,无不平允。查旧例,吸食鸦片者,罪仅枷杖。其不指出兴贩者,罪杖一百徒三年。然皆系活罪。断瘾之苦,甚於枷杖与徒,故不肯断绝。若罪以死论,是临刑之惨急,更苦於断瘾之苟延。臣知其情愿断瘾而死於家,必不愿受刑而死於市。况我皇上雷霆之威,赫然震怒,虽愚顽之人沈滋既久,自足以发聋振瞆。在谕旨初降之时,总以严切为要。皇上之旨严,则奉法之吏肃,则犯法之人畏。一年之内,尚未用刑,十已戒其八九。已食者竟籍国法以保余生,末食者亦因迥戒以全身命。此皇上止辟之大权,即好生之盛德也。
伏请饬谕各督抚,严饬府州县,清查保甲,预先晓谕居民,定於一年后,取具五家互结。仍有犯者,准令举发,给予优奖。
倘有容隐,一经查出,本犯照新例处死外,互结之人,照例治罪。通都大邑,往来客商,责成铺店,如有容留食烟之人,照窝藏匪类治罪。现任文武大小各官,如有逾限吸食者,照常人加等,其子孙不准考试。官亲幕友家丁,除本犯治罪外,本管官严加议处。各省满汉营兵,照地方保甲办理。管辖失察之人,照地方官办理。庶几军民一体,上下肃清。漏卮可塞,银价不致再昂。然后讲求理财之方,诚天下万世臣民之福也。臣为民生国计起见,谨据实以闻。谨奏。
宣宗下旨,把黄爵滋的奏本,交给各省督抚会议。衆议佥同,都主张从重治罪。於是饬部臣重定新例,无论吸烟贩烟,都要斩首示衆。黄爵滋见宣宗这么从谏如流,色舞眉飞,快活得莫可名状。当下又奏请特派钦差大臣到广东查办鸦片事务。
宣宗道:“查办不难,倒是这个人,一时不易觅。”黄爵滋道:“臣保一人,定堪胜任。”宣宗问他保谁,黄爵滋道:“江苏巡抚林则徐,精明干练,不畏强御,派他去查办,谅不致於误国。”宣宗道:“林则徐朕原召他呢。前月来奏,称说已经动身,逆计行程,这几日也该到了。等他来了,咱们再谈罢。”
君臣两个,又讲了几句别的话,方才散去。
这林则徐,字少穆,福建侯官县人氏,为人耿直,作事精勤。生平於鸦片一物,最是深恶痛疾。次日恰好到京。入朝面圣,奏对得非常称旨。宣宗下旨,给与林则徐钦差大臣关防,叫他驰赴广东,会同两广总督邓廷桢查办鸦片事务。林则徐受了恩命,不敢怠慢,陛辞出都,昼夜兼程。自十八年十一日动身,至明年正月廿十五日到剩此时邓廷桢已经奉到廷寄,雷厉风行,办理得十分认真。贩烟、吸烟各犯,锁拿到衙门的,累百盈千,把一府两县的监狱,几乎禁了个满。洋人见中国办理得这么利害,不觉也惧怕起来,都把趸船直放到零丁洋面寄碇。
林则徐一到省,就去拜会邓廷桢,问起禁烟情形。廷桢道:“眼前省里烟犯差不多净了,鸦片趸船也都放了出去。内洋各口,都派了水师兵船轮流守堵,就是东路的洋船,也已心虚逃去。照眼前而论,似乎倒还没什么。”林则徐道:“洋人性多诡诈,眼前呢,虽要避了去,难保他不勾串内地奸民暗中仍行售买。我看这么办法终是不很妥当。”邓廷桢道:“我公有甚高见,不妨请教请教。”林则徐道:“鸦片趸船共有几艘?”
廷桢道:“听说有二十二艘呢。”林则徐道:“每一艘装有多少箱鸦片?”邓廷桢道:“怕有一千箱上下呢。”林则徐道:“邓制军,你想罢,一艘上千箱,二十二艘,就有二万二千箱了。这二万二千箱鸦片,洋人装了来,他肯抛弃到了大洋中去吗?非但不肯抛弃掉,也断然不肯装回国去。寄碇外洋,不过是避避风头,朝晚原要卖给中国的。咱们既然办得事,总要办到个一劳永逸,断不能仅顾目前因循塞责。邓制军,你听兄弟这一番话,说得错了没有?”邓廷桢道:“依我公主见,要怎么办理呢?”林则徐道:“照兄弟主见,总要叫洋人先将鸦片悉数缴销,才准他开舱做买卖。”邓廷桢道:“这么办理,怕做不到吧。记得那一年,英国大班带了个洋妇来,住在公局里,东裕洋行的谢司事拍大班马屁,送了他一肩轿。谁料这大班夜郎自大,竟然不准行中人乘轿人馆起来。广东制台王公闻知此事,立拿谢某究治。英国大班竟然陈兵列炮,大有变乱之势。
王公怕激变,究竟派遣通事察刚,理谕了个再三,才得无事。
林星使,洋人携带家眷,原是定制不准的,犹且如是,何况如是缴销鸦片呢。”林则徐道:“所说畏威怀德,一味的柔原也是不行的。记得道光初年,粤城外面遭了火,烧成一片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