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润杭州便面娇,内宫舒卷嫩凉招。殿头电气虽清暑,适手终输五叶雕。
笙歌初罢昼帘沉,百戏纷陈斗蕙心。新制留声机匣妙,花前不按八音琴。
西狩归来奏管弦,笙歌不减太平年。梨园供奉均三品,但恨无过小叫天。
杂剧纷陈总滥觞,十翻鼓急似奔泷。秧歌独博慈颜喜,迭就新声字字双。
万寿演剧这盛典,妇女入座听戏,照例只有王公福晋、夫人、格格等,不知怎样夹入个汉妆女子。左顾右盼,颇为骄倨。
大众叫他李大姑娘,说是总管李莲英的妹子。论这李莲英在内当差,为时已经长久,有人说他曾为皮匠,有人说他私贩硝磺,所以叫做皮硝李。总之河间府例出太监,太监有什么好人?莲英机警善辩,老佛爷非常宠爱。先在梳头房伺候,莲英将满俗叉子髻,翻成新样,平分两把,后垂燕尾,较昔增高寸许。老佛爷赏识得很,满妇便争相摹仿。后来莲英升做总管,老佛爷的风鬟云鬓便委托妹子进宫梳掠。李妹的来意,名虽为着梳头,却想乘闲得幸光绪,学那李延年的故事。哪知光绪比不得咸丰、同治,溺情声色,对着李妹异常疏淡。李妹见不是路,只好掉转来巴结老佛爷。老佛爷因兄及妹,有时还叫他在旁侍膳。旧例后妃都不赏坐,却叫李妹小杌侧坐,说
:“你等是满妆,不坐无妨。他是汉妆纤足,不耐久站。”因之宫人都称他李大姑娘。大姑娘除却老佛爷外,连皇后、瑾妃,都不在眼。宫眷是人人侧目,只是奈何他不得。
老佛爷的妹子醇王福晋,系光绪的生母,有时入宫来探望阿姊,遵着国礼,只能站了回话。大姑娘反有座位,因之连朝贺大典,无不托疾。此番闻得有大姑娘在座,他也不屑同列,只说病还未愈。经不得老佛爷派内监再三催促,总算勉强上辇。
行礼以后,望着大姑娘浓妆艳抹,同福晋、夫人、格格,混在一起,依然叩头避席。遄回醇邸,向醇王备述一切,并道
:“我朝祖制,禁止汉妆妇女入宫。近来有这书画供奉缪素筠,已经破格,然却能循分供职,年纪也老了。现在弄出这李大姑娘,不妃不主,算是什么东西?大众不听见谏阻一声,究是何故?
莲英虽叫总管,一样是个奴才,他妹子仗着老佛爷,瞧人不起,将来不知纵容到何等地步呢。”醇王道:“这等事你也不必介
意。只要皇帝不为所愚,三五年后,总要遣嫁。无品级妇人,如何好准入宫?比不得大姑娘时候了。”福晋只权且忍耐。
大姑娘在宫里,陪着老佛爷做两件事,一桩是掷骰,一桩是唱曲。从前乾隆时代,曾取《列仙传》人物,绘为《群仙庆寿图》,用六骰比较胜负。老佛爷晚年重加修订,称为《八仙过海》。后妃宫眷,围坐取乐,大姑娘无不入局,老佛爷以胜为喜,大众自然趋奉他。只是后妃宫眷,各有各事,全仗大姑娘终日追随。到得老佛爷兴倦,大姑娘还能曼声度曲,取悦慈意。这却都是南方小曲,无非佳人才子,非常媟嫚,老佛爷殊为娱乐。这大姑娘果然一步走不开,一刻离不得。老佛爷还扮了观音的服装,叫莲英扮着善财,大姑娘扮作龙女,分列两旁,合摄大影,置诸寝殿。曾有人咏以诗道:垂帘余暇参禅寂,妙相庄严入画图。
一自善财承异宠,都将者佛当嵩呼。
大姑娘受了这样恩眷,他还放不过光绪。暗中请求老佛爷,叫他密谕光绪,纳为贵人,将来再晋封号。光绪既恶莲英的专恣,又恶大姑娘的狷薄,想起珍妃无罪堕井,益增伤感,只回奏
:“祖制不许,恐遭廷议。”’大姑娘一计不成,再用一计,要想老佛爷寄他为女,赏个封号,可以指配王公,虽比不得荣寿的尊贵,究竟不至下侪厮养。若佛爷问过皇后。皇后也说:“大姑娘不是宗室,未便破例。”大姑娘从此深恨光绪帝后,只在老佛爷前十分谗谮,弄得母于姑媳,时有闲言,莲英帮着妹子,不免附和。老佛爷不满光绪,凡属觐见仪节,都要亲自御殿。只是三海一带,半为庚子所毁,仪鸾殿的旧址,井花暮雨,宫树夕阳,对之更形落寞。况且新年朝贺,外宾纷至,旧
殿多嫌湫隘,便命工部在旧址筹筑。工部仰承意旨,参用西式,装成横型呈阅,偏是不惬老佛爷的意,只得重行修改。第二次才算鉴定,大兴土木,刻日告成。殿中只御座仍照旧制,其余陈设,尽从欧洲俗尚,以资便利,赐名叫“海晏堂”。这海晏堂与瀛台密迩,三海中实别开生面。海宁王国维《颐和园词》中道:国事中间几翻覆,近年最忆懔来辱。草地间关下泽车,邮亭仓猝芜萎粥。上相留都拥大牙,东南诸将翊皇家。坐令佳气腾金阙,复道都人望翠华。自古忠良能活国,于今母子仍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