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人人,到底是谁?”医生觉得有希望。
“噢,我还是不说为好,”维基微笑着,但嘴巴很紧。“反正我不是家庭成员之一。我只是与他们同住。”
维多利亚·安托万内特·沙鲁刚把心扉微启,就把门关死了。但还是提供了一些蛛丝马迹。医生本已怀疑西碧尔在童年时缺少照顾,现在听到维基对西碧尔在多塞特家中不能哭泣的现象而进行谴责时,更加深了怀疑。
事情发生得竟然如此迅速。正当威尔伯医生的上述想法在脑子里一掠而过时,突然间,维基所特有的沉着和自信竟不知不觉地、无声无息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先十分安详的瞳仁,由于恐惧而突然散大了。不是多塞特家庭成员的维基,己把肉体还给了多塞特一家的西碧尔。
吃惊地发现自己紧贴着医生坐在长沙发上西碧尔赶紧把身子挪开。“发生了什么事?”她问道。“我不记得今天到这里来呀。难道又是一次神游?”
威尔伯医生点头表示肯定。她认为说出真情的时候到了,如果把神游的真相讲清楚,让西碧尔知道那几个化身,精神分析就能进行得快一些。医生就可以把化身所说的话讲给她听,让她易于恢复那失去的记忆。
“是的,”医生告诉西碧尔,“你又有一次神游,但要比一般的神游更为复杂。”
“我害怕。”
“当然罗,亲爱的,”医生安慰道。“我认为你是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丢失了时间的。是不是这样?”西碧尔不作声。医生寸步不让:“你知道你在这房间里就曾丢失了时间,对不对?”
西碧尔沉默了很久才低声答道:“我是打算告诉你的,可是我一直不敢说。”
“在你丢失的时间里,你认为自己做了些什么?”医生问道。
“做了些什么?”西碧尔机械地重复道。”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你照常说话做事,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医生不屈不挠。“就象睡中梦游。”
“我做了些什么事?”
“没有人告诉过你么?”
“喔,有的,”西碧尔垂下眼帘。“我这一辈子都曾有人告诉我某件事情是我干的,而我明明知道我不曾干过那事。我只好随它去,我还能怎么办?”
“告诉你的人是谁?”
“差不多每个人都说过。”
“是谁?”
“唔,我母亲总说我是一个坏姑娘。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干过什么坏事。她会猛摇我的身子。我就会问我干了些什么。她就会叫喊:‘你明明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小姐!’但我确实不知道。到现在都不知道。”
“别那样担心,”医生柔声说道:“别人也曾有过。我们能对付它。它是可以治好的。”威尔伯医生看得出来:刚才那番声明已给西碧尔留下极深的印象,她好象自在得多了。
“你的情况要比神游复杂。如果是单纯的神游,那只是失去知觉而已,但你那种神游却并非空白。”
“我总是把它称作我的一段空白时间,”西碧尔说道。
“在你失去知觉时,”医生说下去,“另外一个人接替了你。”
“另外一个人?”西碧尔机械地重复着。
“是的。”医生开始解释,但西碧尔打断了她。
“这么说,我就象吉基尔医生和海德先生③?”
威尔伯医生啪的一声一拳打在左掌心上。“那不是真人真事,”她说道。“那纯粹是虚构。你根本不象吉基尔医生和海德先生。史蒂文森不是一个心理分析家。他是用文学想象来创造这两个性格的。作为一位作家,他关心的只是撰写的一部优秀的小说。”
“我现在可以走吧?过时间啦,”西碧尔突然说道。她身受的压力使她难忍。
但威尔伯医生无情地向前逼进。她深知自己不干则已。一干就必须干到底。“你很聪明,不应该轻易相信从小说引伸出来的错误概念。事实与小说大不相同。我看过其他患者的资料,他们并没有什么善的一面和恶的一面,他们并没有被善与恶的争斗撕成两半,”
医生继续说下去:“对于这种疾病,现在掌握的知识还不大多。但我们确切地知道:任何人的不同的化身多遵循同一个伦理准则和同一个基本道德结构。”
“时间超过啦,”西碧尔坚持道,“我没有权利占用额外的时间。”
“你每次都这样子,西碧尔,”威尔伯医生坚定地答道。“宣布你自己一文不值吧。这就是你需要其他几个化身的一个缘由。”
“几个化身?”西碧尔害怕地重复道,“你是说不止一个?”
“西碧尔,”医生柔声道,“没有什么可怕的,有一个化身自称佩吉·卢。她总是自作主张,一意孤行。还有佩吉·安,也是一个斗士,但比佩古·卢圆滑。另外还有一个,自称维基。她充满自信,舒适自在,认真负责,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人。”
西碧尔站起来要走。
“没有什么可怕的,”医生重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