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个星期内,维基把威洛·科纳斯这座小镇好好地看了一番。MonDieu
(我的上帝),镇上的人既无风度又无eclaf(荣誉)。狭隘、土气、呆傻,是描述他们的形容词。她虽然只有十二岁,便已超过他们。她肯定自己同他们相差十万八千里。至于西碧尔的父母嘛……父亲还不错,但他不怎么管事,实际上,他很少从报纸或蓝图后面探出头来看看自己能管什么事。而那母亲又是另一回事。她总是说:“你该这么办,那么办。”维基认为:妨碍西碧尔做事的正是这个,老是有人吆喝你该这样,不该那样,谁也无法做事的。不过,海蒂·多塞特此人很难捉摸。她对一件事不是关心过份,就是毫不关心。但是使维基慰安的是她知道自己在这儿帮忙,过一阵子,她自己的父母和许多兄弟姊妹就要来接她回巴黎。她多么盼望这阖家团圆的日子啊。拿自己的父母同多塞特夫妇作对比,她为自己的幸运而感到内咎。她立志在离开这个家庭以前要尽可能地安排一下,使西碧尔过许多天好日子。可怜的西碧尔。
有几次,维基又退隐幽深之处,让其他化身甚至西碧尔本人坐在教室里上课。
一天,玛丽·露辛达·桑德斯·多塞特坐在六年级的席位上。她在佩吉·卢的两年占有期的第一年中就曾出现过了。一天的课程尚未结束,玛丽突然觉得不适,不是痛,而是一种牵拉感。
等回到家,玛丽就去浴室。祖父正用着浴室。海蒂便喊了一声:“你干吗不用另一间浴室?”什么另一间浴室?玛丽不知道有这么一间浴室,后来才知道她父亲在第二年盖了这间屋。
在新浴室里,玛丽一见到内裤上有了她后来描述的“红褐色的东西”时便脸色发白。她见过患宫颈癌的祖母出血,就害怕自己也快死了。
“你在那里那么久,是干吗呢?”海蒂喊道。
“我就出来。妈妈。”玛丽答道。
玛丽感到西碧尔的母亲不是自己的母亲,所以总是把海蒂叫作“妈妈①”,这好象是对任何一个照顾自己的年长女性的统称。玛丽在浴室里停留很久,使劲洗那内裤,不让海蒂知道此事,同时又担心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那天晚间上床时,妈妈进屋说,“让我看看你的内裤。”玛丽迟疑着。“马上给我看。”海蒂下令。玛丽遵命后,海蒂便议论道:“正如我所料。这是你的年龄所造成的,糟透了。你倒霉②啦!这儿痛,是不是?那儿痛,是不是?”海蒂在玛丽身上不同的部位使劲戳着,使她更痛了。
“这是行经期。”海蒂一边说着,一边准备一条布让玛丽带上。“只有女人才有。别跟你爸爸讲。”于是,海蒂大步走出卧室,嘴里嘟哝着,“女人的倒霉,倒霉。我希望男人也倒霉。这将是对他们的报应。这帮男人!”
玛丽为她妈妈说“行经期”而害怕起来。海蒂用的是俚语sick
time。从字面看来,sick的意思是生病,得呆在家里不能上学,而上学就能摆脱海蒂。玛丽想的是摆脱。第二天,妈妈解释道:患这种病的女孩照常上学。于是玛丽又上学了。
玛丽不知道,在此之前,西碧尔已连续两个月来过这东西,没有痛,也没有让海蒂知道。从玛丽此次月经以后,西碧尔和其他化身在来月经时都觉得痛了。
在六年级读书时,玛丽还偶然出现过几次,但大部分时间是维基作主。这学期快结束前的一天,西碧尔前来上学,感到是她幻想中的维多利亚在带她来到学校。但这次归来,不象五年级那次吓人。尽管西碧尔仍觉得时间是那么“希奇古怪”,但她还比较自在。
这时,玛丽对维基谈起丹尼·马丁:“西碧尔不知道在佩吉·卢当家作主时丹尼对比利·丹顿很忌妒。佩吉·卢根本不注意丹尼,但肯定看上了比利。”
“是的,”维基同意道,“她确实如此。而比利永远不明白:——在西碧尔归来之后——为什么多塞特姑娘对待他就象素不相识一般。”
在随后几个月里,西碧尔一会儿进入时间空白,一会儿又逸出空白。为掩饰这个事实,她在矫情做作方面逐惭变得登峰造极,特别在即兴矫饰时更具独特性。不幸的是,她不能对自己隐瞒那种失落感——似乎自己谁也不是,什么地方也不属于。而且好象年岁愈大,情况愈糟。她开始默默地用自贬的话来毁弃自己:“我那么瘦是有原因的——我不配占有空间。”
由于祖母之死,春天是那么糟糕。现在夏天快要来临,而夏天又要由于丹尼的离去而令人忧伤。无论坐在前台阶或在秋千上悠荡,西碧尔总要想起丹尼离去的这个夏天。
1935年晚春,西碧尔面临她那青春期的脆弱性所带来的灾难——转变性歇斯底里症伏。歇斯底里是因感情冲突所引起的疾病,一般特征是未成熟、依赖和使用防御机制(不仅为分裂性,而且为转变性)。歇斯底里表现为戏剧性的身体症状,波及随意肌和特殊感官。在转变性过程中,无意识的冲动变成肉体症状。于是。感情冲突就在肉体上表现出来。
突然,西碧尔半边脸和一只胳臂会失去知觉。她的半身会变得很弱,但可能是这半身,也可能是那半身。她的嗓子几乎总是痛的,吞咽也有困难。她开始有坑道视界,常常只有一只眼睛有视觉。她和另外几个化身(特别是玛丽)发生一种神经性痉挛,与电话接线员一样,引起镇民的惊愕。
西碧尔或某一个化身会扭曲、抽搐或做出各种不受约束的动作。西碧尔或某一个化身如果本想朝门口奔去,会径自奔进门去,如果朝房门奔去,可能撞上门框。还有一个恼人的症状是发作后的头痛,痛得西碧尔非得睡上几个小时才能好转,西碧尔本来睡得不沉,但在发作后睡得死死的,好象服过什么麻醉剂似的。
最扰人的是:生活似乎非真非幻,充满着奇怪的预感。西碧尔会回想起自己曾去过什么地方,或是做过什么事,犹如梦中的遭遇一般。有时她好象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并肩同行。有时她说不出这是如梦的现实还是真正的梦境。
一天晚上,西碧尔把这情况告诉了父母,他们决定带她去找镇上的医生奎诺奈斯看病。
奎诺奈斯医生诊断西碧尔患了西德纳姆氏舞蹈病。他认为其中有心理因素,便建议西碧尔去看精神病科医生,还当场为她预约了一位住在明尼阿波利斯市的医生。威拉德和海蒂不愿遵约带她去。威拉德声称:如果只是心理因素的话,他自己就能处理。于是,他为西碧尔买了一把吉他,并请了一位琴师来教她。父女二人都练吉他,后来还搞了几次演奏会。由于维基、玛丽、佩吉·卢和其他几个化身都学了琴,而热心的程度各有不同,所以,威拉德·多塞特的女儿演奏起来,水平忽高忽低,差距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