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喜欢。但我也没有到处去看看。有时我去博物馆或图书馆,也就这样。我很少离开公寓。”
“你在公寓里干什么呢?”
“家务事。还有读书呀,听音乐呀,偶而绘一些画呀,写点诗呀。诗可以缓解痛苦。”
“什么痛苦,玛丽?”
“噢,我祷告过。”
“什么痛苦,玛丽?”
“她们没有告诉你吗?维基呢?西碧尔呢?佩吉·卢呢?”
“没有直接讲过。她们说过:害怕接近别人,害怕音乐,害怕手,害怕落入陷阱。维基和佩吉·卢不承认自己的母亲,表明她们怕她。你怕她吗?”
“我从来不觉得西碧尔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玛丽象在说真心话。
“什么痛苦,玛丽?”
“你总会知道的,我告诉维基我今天想来,正是为这个。我想帮你搞我们的心理分析。但我到这里来时心里有些内咎。也许来找精神病学家是一种罪恶吧。”
“喂,玛丽,”医生说得又慢又清楚,“你知道西碧尔、维基和佩吉·卢已经来了九个月左右。你真以为他们在这儿说的做的都是罪恶?”
“我不知道,”玛丽深思着,“我真不知道。”
“那么,你为什么来呢?”
“上个月,在山茱萸和开花的酸苹果树中,你不是一位精神病学家,”玛丽深思地说:“你是一位朋友。我们需要朋友。”
“西碧尔有朋友。她的朋友是不是你的朋友?”
“恐怕是的。”玛丽答道。“但反过来不行。特迪·里夫斯知道我的名字,能在几个人中把我识别出来。但劳拉·霍奇金斯把我认作西碧尔。大多数人也这样。我有时很孤独。”
“那么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自己交几个朋友,就象维基那样。”
“嗯,你知道是怎么回事,”玛丽作解释,“就说一件事吧,我没有合适的衣服。我在我们壁橱里找到什么便穿什么。别人穿着好看的,不一定对我合适。”玛丽停了停,低下了头,然后疲倦地微微笑了笑。“另一方面,我不如维基有魅力,又不如瓦尼莎迷人。我比不上她们。我就是这副样子。”
威尔伯医生后来才知道玛丽把自己看成一个矮胖的、富有母性的小老太婆类型的姑娘,不太时髦。的确,玛丽是以一个以家庭为生活中心的人,以一个筑巢者,以一个喜爱娃娃、厨房和教堂的家庭主妇的形象出现的。尽管没有孩子,尽管“在象铅笔盒那样的公寓厨房”里做饭很难,但威尔伯医生愈来愈清楚:玛丽的问题不在娃娃和厨房,而与教堂有关。医生有朝一日会发现:她的开场白“也许来找精神病学家是一种罪恶吧”,浓墨重彩地反映了以教堂为中心的冲突。
浓墨重彩的,还有她祖母在她心中的份量。“祖母死了,没有人能代替她。西碧尔没有悼念祖母,她隐去了。佩吉·卢在独自一人时不动声色地悼念祖母。除了维基,我们全都哀悼,但我最悲痛,祖母死后,我干脆现身来悼念她。”
“你在葬礼时现身啦?”
“没有,”玛丽答道,“我不在场,那时西碧尔才九岁。当我们十岁,而且由佩吉·卢当家时,我就出来了。”
“你的名字是怎么取的?”
“这是我祖母的各字。我很象祖母,便取了她的名字。多塞特祖母的儿子是我的父亲,我也象他。”
玛丽轻声哭了起来。医生想起来了:西碧尔从不流泪。“你怎么啦,玛丽?”
“祖母,”玛丽答道。
“但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这是现在的事,”玛丽悲哀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过去的事。如果你心里有它,它就是现在的事。”后来威尔伯才知道,玛丽时刻追求着她唯一知道的真正的家——玛丽·多塞特的家。
“玛丽,”医生在时间快到时说,“我希望你不要讨厌我的询问:你离开这儿以后到哪里去呀?”
“回家,”玛丽道,“回到我所归属的家。我一回家便打电话给爸爸。西碧尔告诉你没有,他和他的妻子弗里达住在底特律?我想使他对许多事情都别再担心。你瞧,西碧尔在他眼里不是一个有毅力的人。有毅力的是我。
“在生命的露营地中,
别象那不能说话的,受人驱赶的牛,
要做一个斗争中的英雄!”
医生想说什么,但玛丽解释说:这首诗是亨利·沃兹沃思·朗费罗所作的“生命的赞歌”,并继续朗诵下去:
“伟人的生命提醒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