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儿童没有这种原始景象。对许多儿童来说,偶然一扇门留着一道门缝,因而使他们见到了父母的房事。这种场合一般是碰巧遇上的,出于无心的。对儿童会产生什么影响,则要视家庭的气氛而定。如果房事仅是隐私,而不是禁忌,那么,为时短暂的这种遭遇一般不会留下心理创伤。
但在西碧尔这一病例中,原始景象已不是短暂的一瞥,不是偶然的遭遇,而是西碧尔在九年中目击的固定不变的场面。与之成为强烈对比的,是他们在白天的行为中过分强调的礼仪和出奇的冷淡。
在白天,他们从来不亲吻,不接触,没有任何亲爱的表示。在他们家,性的问题被看作是邪恶和堕落。在他们这家,饮酒、抽烟、跳舞、甚至看小说(被他们认为是“谎言”)都是被严格禁止的。
女儿在有关性生活的基本知识方面所提的正常的问题,从来是不予答复的。海蒂怀孕时,西碧尔的言谈不能触及这“污秽”的事实。从妊娠而流产时,威拉德·多塞特在后台阶旁挖坑埋了这男性胎儿。西碧尔全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不许问怎么回事,只能傲慢地讲什么精神的圣洁,而且彻底否定情欲,把它归诸邪恶。“一切男人都会伤害你,”海蒂告诉女儿,“他们卑鄙、自私、一文不值。”但在其他场合,她就讲“爸爸与其他男人不同。”由于西碧尔见过光屁股的小男孩,海蒂居然让女儿认为她父亲受过“阉割”。由于西碧尔对性的否定态度与日俱增,加上父亲受过阉割的认识,她后来在事实面前大吃一惊,而且大惑不解。她只能堵上耳朵,闭上眼睛。
不同的化身具有不同的反应。
佩吉·卢心神不安,睡不着觉,但不去堵耳闭眼。
“你们谈什么呀?”她有时会问。
海蒂会回答她:“睡你的觉去。”
但佩吉·卢不仅不睡,还竖起耳朵听他们所讲的话。她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和西碧尔的母亲轻声轻语地谈论她。他们在餐桌旁经常这样谈论,她以为他们在卧室里也这样。这种窃窃耳语使她感到自已被冷落一旁,不由得怒从中来。甚至被套和床单的沙瑟声都使她生气。她一听到这种声音便想加以制止。
祖母的葬礼后不久,她就被搬到楼上睡觉,听不到灌进耳朵里的床单悉挲声,无异是一种解脱。
维基有一种明显的感觉,是海蒂·多塞特实际上愿意让她女儿目睹这一切。
马西娅为她母亲的安全而害怕。
玛丽讨厌这种置隐私于不顾的行为。
瓦妮莎为父母的伪善而感到恶心。
还有一个化身,名叫鲁西,是在心理分析进行到原始景象时出现的。她还是一个幼儿,大概三岁半大,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何时进入西碧尔的一生的。但在所有的沉默的目击者之中,最为愤慨的就是她。与西碧尔同龄的鲁西以毫不掩饰的狂怒反击她的父母。
她父母一上床,鲁西就会叫他们:“睡你的觉,妈妈。睡你的觉,爸爸。”鲁西生气的原因是她不愿让她父亲与她母亲亲昵。她觉得他爱她母亲胜于爱己。
一天夜里,鲁西爬下小床,一声不响地朝父母的大床走去。平时坐汽车,鲁西总是坐在父母之间。既然在汽车里可以这样,在卧室里当然也可以这样。
威拉德勃然大怒,拽着女儿下了床。他坐到椅中,把幼儿横置双腿之上,使劲揍她的屁股,然后把她送回小床。这个小孩一直呜咽啜泣到天亮。
“绝不再这样了,”威拉德对海蒂说,“我绝不再打孩子了。不管是谁,整整哭了一夜,想必是伤心透了。”
威拉德过去从来没有打过女儿的屁股,以后也没有再打。但他不知当时爬上大床的是鲁西和西碧尔,而哭了一夜的是佩吉·卢。这件事有很大的伤害性,以致与鲁西一起行事的西碧尔早已晕了过去,变成佩吉·卢了。
威拉德和海蒂,当然不受多大影响。他们依然我行我素。西碧尔也就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她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