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令长汉时令长,于太守虽称属吏,然往往能自行其意,不为上官所夺。如萧育为茂陵令,会课,育第六,而漆令郭舜殿,见责问。育为之请,扶风怒曰:”君课第六,裁自脱,何暇欲为左右言!“及罢出,传召茂陵令诣后曹,当以职事对。育径出,曹书佐随牵育,育案佩刀曰:”萧育,杜陵男子,何诣曹也!“遂趋出,欲去官。明旦诏召入,拜为司隶校尉。育过扶风府,门官属掾吏数百人拜谒车下。陶廉为舒令,太守张磐同郡先辈,与谦父友,意殊亲之,而谦耻为之屈。尝舞属谦,谦不为起。固强之,乃舞。舞又不转,磐曰:”不当转邪?“谦曰:”不可转,转则胜人。“如此事在今日,即同列所难堪,而昔人以行之上官。汉时长吏之能自树立,可见于此矣。
《宋史。司马池传》:”授永宁主簿。与令相恶。池以公事谒令,令南向,倨坐不起。池挽令西向,偶坐论事,不为少屈。“
京官必用守令《通典》言:晋制,不经宰县,不得入为台郎。魏肃宗时,吏部郎中辛雄上疏,以为郡县选举,由来共轻,宜改其弊。分郡县为三等,三载黜陟,有称职者方补京官;如不历守令,不得为内职,则人思自勉。唐张九龄言于玄宗曰:”古者刺史入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致理之本,莫若重守令。凡不历都督、刺史,虽有高第,不得任侍郎、列卿。不历县令,虽有善政,不得任台郎、给舍。都督、守令,虽远者使无十年任外。“从之。诏三省侍郎缺择尝任刺史者,郎官缺择尝任县令者。宣宗大中改元,制曰:”古者郎官出宰,郡守入相,所以重亲人之官,急为政之本。自浇风久扇,此道浸消,颉颃清涂,便臻显治人之术未尝经心,欲使究百姓艰危,通天下利病,不可得也。轩墀近臣,盖备顾问,如不知人疾苦,保以膺朕眷求?今后谏议大夫、给事中、中书舍人,未曾任刺史、县令者,宰臣不得拟议。“宋孝宗时,臣僚言:”吏事必历而后知,人才必试而后见。为县令者,必为丞、簿;为郡守者,必为通判;为监司者,必为郡守,皆有差等。未历亲民,不宜骤擢。“因定知县以三年为任,非经两任,不除监察御史。此开元、乾道之吏治所以独高于近代也。明代纶扉之地,必取词林,名在丙科,始分铜墨。于是字人之职轻,而簿书钱谷之司一归之俗吏矣。汉谚有云:”取官漫漫,怨死者半。“而宋神宗尝谓宰臣曰:”朕思祖宗以百战得天下,今以州郡付之庸人,常切痛心。“后之人君,其以斯言书之坐右乎?
贞观初,马周上言:”古者郡守、县令,皆妙选贤德;欲有所用,必先试以临人,或由二千石高第入为宰相。今独重内官,县令、刺史颇轻其选。又刺史多武夫、勋臣,或京官不称职始出补外。折冲果毅身力强者入为中郎将,其次乃补边州。而以德行才术擢者,十不能一。所以百姓未安,殆由于此。“夫以太宗之政,而马周犹有此言,则知重内轻外,自古之所同患。人主苟欲亲民,必先亲牧民之官,而后太平之功可冀矣。
宗室汉唐之制,皆以宗亲与庶姓参用。入为宰辅,出居牧伯者,无代不有。汉孝昭始元二年,以宗室无在位者,举茂才刘辟强、刘长乐,绵为光禄大夫,辟强守长乐卫尉。孝平元始元年,诏宗室为吏,举廉佐史,补四百石。唐玄宗开元二十五年五月辛丑,命有司选宗子有才者。宗正荐四从叔前奉天令知正,四从叔前祁县令志远,五从弟洛阳尉遇,六从弟酸枣丞良,五从弟武进尉フ,五从侄郑县尉瞻,五从侄前宋州参军承嗣,皆授台省官及法官京县。官诏曰:”至公之用,本无偏党;惟善所在,岂隔亲疏?四从叔知正等,咸有才名,见推公族,秉惟清之操,兼致远之资。朕每虑同盟,不勤于德;常县右职,以劝其从。先委宗卿,精为内举,量能考行,历任逾时,名数则多,升闻益寡,光膺是选,谅在得人,固可擢以清要,迁于台阁,将观志于七子,冀藉名于八人。《书》不云乎:“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凡今懿戚,可不慎与!违道漫常,义无私于王法:修身效节,恩岂薄于他人。期于帅先,励我风俗,深宜自勉,以副明言。”天宝三年正月,诏皇五等以下亲及九庙子孙,有材学政理,委宗正寺拣择闻荐。德宗贞观元二年八月,以睦王府长史嗣虢王则之为左金吾大将军,谓宰臣曰:“朕不欲独用外戚,故选宗室子有才行者奖拔之。”昭宗乾宁二年六月丁亥朔,以京兆尹嗣薛王知柔,兼户部尚书判度支,兼诸道盐铁转运等使。制曰:“支度牢笼之务,弛张经制之宜,当择通才,俾继成绩。佥曰叔父,膺予简求,匪私吾宗,示张王室。”故终唐之世有宰相十一人,而旧史赞之曰:“我宗之英,曰皋与勉。”宋子京以为:“周、唐任人不疑,得亲亲用贤之道。惟本朝不立此格,于是为宗属者大抵皆溺于富贵,妄自骄矜,不知礼义。至其贫者则游手逐食,靡事不为。名曰天枝,实为弃物。”曹ぁ所谓:“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诸侯,或比国数人,或兄弟并据,而宗室子弟曾无一人间厕其间。”正有明当日之事也。崇祯时,始行换授之法,而教之无素,举之无术,未见有卓然树一官之绩者。三百年来,当国大臣皆畏避而不敢言,至天子独断行之,而已晚矣。然则亲贤并用,古人之所以有国长世者,后王其可不鉴乎?
光武中兴,实赖诸刘之力。乃即位已后,但有续封之典,而无举贤之诏。明章已下,恩泽教训,徒先于四姓小侯,而不闻加意于宗属者。然而亲疏并用,犹法西京,故灵、献之世,荆表、益焉各专方镇,而昭烈乘之以称帝于蜀,若颠木之有由蘖。其与宋之二王航海奔亡,一败而不振者,不可同年而语矣。
唐末屯田郎中李衢作《皇室维城录》,其有感于宗枝之不振乎?使得自树功名,如曹王皋者三五人,参错天下,为牧师,亦何至大盗覆都,强臣问鼎,而十六宅诸王并歼于逆竖之手也?
明宗室,自天启二年开科,得进士一人。朱慎{坎金}列名奄案,为宗人羞,此不教不学之所致也。崇祯中,得进士十二人,惟朱统起家庶吉士,官至南京国子监察酒。而其始馆选时,尚有以宗生为疑,吏部尚书王永光曰:“既可以中翰,即可以庶常。”遂取之。其他换授甚多,然当板荡之际,才略无闻。
张邦基《墨庄漫录》言:“国朝宗室,例除环卫裕陵,始以非袒免补外官,继有登科者,然未有为侍从。宣和五年,始除子崧徽猷阁待制,继而子氵直亦除。八年,又除子栎,乃靖康之变已不旋踵。有明之事,与宋一辙。
昔后魏元志为洛阳令,不避强御。孝文帝谓邢峦曰:”此儿竟可。所谓王孙公子,不镂自雕。“峦曰:”露竹霜条,故多劲节。非鸾则凤,其在本枝也。“人主之宗属,岂必无才能优于庶姓者哉。
闵管、蔡之失道,而作《常棣》之诗,以亲其兄弟,此周之所以兴。惩吴、楚七国之变,而抑损诸侯,至于中外殚微,本末俱弱,此西汉之所以亡也。夫惟圣人以至公之心,处亲疏之际,故有国长久,而天下蒙其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