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汉在巴黎!”国王嚷起来,“他来干什么?”
“大概是与我们的敌人胡格诺派教徒和西班牙人策划阴谋吧。”
“不,见鬼,不是!而是与谢弗勒斯夫人、龙格维尔夫人以及孔代家族①一道密谋如何毁坏我的名誉。”
①孔代家族是波旁王朝的一个重要分支。
“啊!陛下想到哪儿去了!王后是很明智的,尤其又很爱陛下。”
“女人都意志薄弱,红衣主教先生,”国王说道,“至于说到她很爱我,对这种爱情我自有看法。”
“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红衣主教说,“白金汉公爵来巴黎是为了一项政治计划。”
“我肯定他来巴黎是为了旁的事情,红衣主教先生。不过,如果王后是有罪的,就让她发抖去吧!”
“关于这一点吗,”红衣主教说,“这样的背信弃义令我反感至极,连想都不愿意去想,不过陛下的话提醒了我:我按陛下的吩咐盘问过拉诺阿夫人好几次,今天早上她告诉我,昨天夜里王后陛下睡得很晚,今天早上她哭得很厉害,整天在写信。”
“这就对了,”国王说道,“也许是给他写信。红衣主教,我要弄到王后那些信。”
“可是,怎么弄到手呢,陛下?这种差事,我看无论我还是陛下都不能胜任。”
“当年是怎样对付昂克尔①元帅夫人的?”国王愤怒之极,大声问道,“不是搜查了她的衣柜,最后搜了她的身吗!”
①昂克尔为意大利冒险家、政治家,因其妻深得路易十三母后宠爱,擢升为法国元帅。路易十三掌权后,遣人暗杀昂克尔,并治其妻死罪。吐出来。
“昂克尔元帅夫人是昂克尔元帅夫人,陛下,她只不过是佛罗伦萨的一个女冒险家,如此而已。而陛下令人尊敬的配偶,乃是安娜·奥地利,法兰西的王后,也是世界上最高贵的王后之一。”
“正因为如此,她就更罪孽深重,公爵先生!她愈是忘记了自己所处的高贵地位,就愈是堕落得低级下流。再说,朕早就决计要结束这类政治和爱情方面的小阴谋诡计了。她身边还有一个叫拉波特的……”
“老实讲,我认为此人是这一切的关键人物。”红衣主教说道。
“您像我一样认为她欺骗我吗?”国王问道。
“我认为,我向陛下再说一遍,王后阴谋反对国王的权势;
我绝没有说王后阴谋毁坏国王的名誉。”
“而我,我对您说吧,她是针对这两者的;我对您说吧,王后根本不爱我,而爱另一个人;我对您说吧,她爱的就是那个寡廉鲜耻的白金汉公爵!他在巴黎的时候,您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把公爵抓起来!把英王查理一世的首相抓起来!您想那么做吗,陛下?那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就算陛下的怀疑有点根据吧——对此我仍然不相信,那会引起多么可怕的风波!会是一桩多么令人失望的丑闻!”
“既然他像流浪汉和扒手一样跑来冒险,那就该……”
路易十三自动住了口,不敢按自己的想法继续讲下去,黎塞留伸长脖子等待听下文,白搭,后半句话到了国王嘴边硬是没有“那就该怎样?”
“不怎样,”国王说,“不怎样。不过,他在巴黎逗留期间,您一直监视着他吧?”
“是的,陛下。”
“他住在何处?”
“竖琴街七十五号。”
“这条街在哪一带?”
“在卢森堡公园附近。”
“您肯定王后没有与他见面?”
“我相信王后太看重自己的职责了,陛下。”
“可是他们通了信,王后整天写的信就是准备寄给他的。
公爵先生,我要看那些信!”
“可是,陛下……”
“公爵先生,不管花什么代价,朕一定要看那些信。”
“然而,臣谨请陛下注意……”
“红衣主教先生,您总是这样违逆朕的意志,难道您也要背弃朕吗?难道您也与西班牙人、英国人、谢弗勒斯夫人和王后一条心吗。”
“陛下,”红衣主教叹口气说道,“我相信这种怀疑加不到臣头上。”
“红衣主教先生,您听见联的话了吧?朕要那些信。”
“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把这个任务交给掌玺大臣赛基埃。这完全是属于他的职权范围之内的事。”
“马上叫人传他来!”
“他可能正在我的官邸,陛下。是我请他去的。我进宫的时候留下了话,如果他来了,就请他等我。”
“立刻传他来!”
“陛下的旨意自然要照办,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王后可能拒不服从。”
“拒不服从朕的旨意?”
“是的,如果她不知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那好,为了让她明白是朕的旨意,朕亲自去通知她。”
“请陛下不要忘了,臣可是竭尽所能防止关系破裂的。”
“对的,公爵,朕知道您对王后很宽大,也许过于宽大了。
关于这一点,我们以后要谈一谈,我事先通知您。”
“陛下高兴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臣盼望陛下与法兰西王后和睦相处。为了保持这种和睦,臣就是肝脑涂地,也感到幸福和自豪。”
“好,红衣主教,好。不过,现在请派人去传掌玺大臣吧;我吗,这就去王后那里……”
路易十三推开间壁墙的门,走进由他的寝宫通向安娜·奥地利的寝宫那条走廊。
王后与她的侍女们在一起,其中有基多夫人、萨布雷夫人、蒙巴宗夫人和盖梅芮夫人。坐在一个角落里的,是从马德里跟随王后过来的西班牙侍女爱丝特法尼娅夫人。盖梅芮夫人在朗读一本书,大家听得很仔细,只有王后除外:这朗读本是王后提议的,但王后的目的,是让自己在假装听朗读的同时,能够想自己的心事。
王后的心事,虽然被爱情最后一道闪光映得金光灿烂,但总免不了凄凉。安娜·奥地利既得不到丈夫的信任,又时时受到红衣主教的憎恨。红衣主教之所以对她不肯宽容,是因为她拒绝了他的一种更为温柔的感情。对王后来讲,太后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如果当时的回忆录是可信的,就知道安娜·奥地利始终拒绝给予红衣主教的感情,玛丽·梅迪奇①一开始就给予他了,可是她一辈子还是免不了受他的憎恨折磨。安娜·奥地利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忠实的仆人,最亲密的心腹,最心爱的宠臣,一个个先后倒下了。她就像那些祸星,接触到什么就给什么带来不幸;她的友情是一个注定要倒霉的信号,会招来迫害。谢弗勒斯夫人和韦尔内夫人遭到发配;最后拉波特也毫不隐讳地告诉女主人,他随时都可能被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