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米斯读了信,随手递给阿托斯。
“你瞧瞧她给我写了什么吧,阿托斯,”阿拉米斯说。
阿托斯溜了一眼那封信;为了排除可能引起的一切疑心,他大声念道:
表哥,我姐姐和我都很会猜梦,我们对梦甚至
感到恐怖;但对您的梦,可以说——我希望如此——
每一个梦都是谎。再见吧!多保重,并请随时来消息。
阿格拉菲·米松
“她说的是什么梦?”读信时,龙骑兵走近跟前问。
“是呀,关于什么梦?”瑞士兵也问道。
“唉!真罗唆!”阿拉米斯说,“很简单,就是我做过的后又告诉她的一个梦。”
“噢!对,说的是!谈自己的梦很简单;可我从来不做梦。”
“你太幸福了,”阿托斯站起身说,“我真想能和你一样这么说。”
“从来不做梦!”瑞士人又说;“像阿托斯这样一个人竟然羡慕他的一些事,”他又接着说,“从来不做梦!从来不做梦!”
达达尼昂看到阿托斯站起身,他也跟着站起身,随后挽着他的胳膊走出门。
波托斯和阿拉米斯没有走,留下应付龙骑兵和瑞士兵的穷唠叨。
巴赞呢,他已躺在一捆草上睡觉了;这时,他比瑞士兵想象多多了,他已梦见阿拉米斯当上教皇了,正把一顶红衣主教的桂冠戴在他头上。
然而,我们已经说过,巴赞的幸运返回只给四位朋友初步解除如坐针毡之虑。期盼的时日是久长的,尤其是达达尼昂,他简直肯定现在的日子变成了每天四十八小时。他忘记了海上航行必不可少的缓慢,他夸大了米拉迪能量的强大。他认为,被他视作恶魔一般的那女人,一定会有像她一样的超人助手;稍有动静,他就以为有人来抓他,并且将普朗歇也带来和他及其朋友进行对质。更有甚者,这位正直的庇卡底人以往对自己充满着的巨大信心,现在日趋锐减。这种忧虑如此强大,竟然感染了波托斯和阿拉米斯。只有阿托斯稳如泰山,似乎任何危险在他身边无所作为,他照旧呼吸他日常的空气。
尤其是第十六天,那烦燥不安的样子在达达尼昂和他两位朋友身上表现得那样明显,致使他们坐立不安,形同幽灵一样在普朗歇应该返回的道路上东游西逛。
“说真的,”阿托斯对他们说,“你们不是男子汉,而是孩子一般,被一个女人弄得惶惶不可终日!说到底,怕从何来?害怕被坐牢?那好呀,可是有人会把我们放出来,波那瑟太太不是被人从监狱里放出来了吗。害怕砍脑袋?然而在战壕里,我们每天快快活活地去冒比这更糟的险,因为一颗圆炮弹可能炸断我们的腿;我相信,一个外科医生在锯我们的大腿时,他使我们受的罪要比一个刽子手砍我们的脑袋要大得多。还是保持冷静吧;两小时后,四小时,最迟六小时后,普朗歇一定会到这里,因为他答应过按时到这里,我对普朗歇的承诺很相信,我觉得他是一个十分诚实的小伙子。”
“但如果他不能到达呢?”达达尼昂问。
“要是他不能到达的话,那是他有事延误了,仅此而已。他可能从马上摔下来跌伤了,他可能从桥上栽下水,他可能跑得太猛了,得了一场胸炎症。哇!先生们!我们要考虑到各种事故的可能呀。生命是一圈用诸多小灾小难串成的念珠,达观者是含着笑一颗一颗数着的。请你们像我一样当个达观者,先生们,咱们上桌吃饭喝酒吧;什么也不会像看一杯红葡萄酒那样,使未来的色彩呈现出玫瑰色。”
“说得太对了,”达达尼昂说,“现在我每当喝凉酒时,我心烦意乱,真担心这酒是否是从米拉迪的酒窖里拿来的。”
“你真挑剔,”阿托斯说,“一个多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