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香五与黄三太说着话呢,金头虎叫道:“老美,你求点药去,长点头发。”美爷说道:“你别同我说话。”金头虎又叫道:“瘦小子杨香五,你求点药去,省得瘦小枯干的,长点肉有多好。”又叫道:“邱成,你也求点药,叫你的黄眼珠变黑了好不好呢?”三位说道:“傻小子你别不说人话啦。”金头虎说道:“你们看,此时圣母娘娘闷闷的坐在那里无事,我求点药去,省得他闲着。”语毕,遂将大衣脱去,披上大氅,将绢帕摘去,露出了冲天杵,将冲天杵故意弄歪了。又将缎鞋脱下,穿了靴子,将包袱交给欧阳德,叫欧阳德给拿着。遂高声呐喊:“台湾省的小子们都闪开,咱也求点药吃。”老少人等没有不瞪他的。他哈吧着罗圈腿上了月台,走到坛桌之前道:“圣母娘娘在上,我小子在下,给圣母娘娘作揖啦。”列位,金头虎生来就不爱磕头,见人家磕头他还骂街呢。道姑说道:“求药还不跪下?那有站着的?赶紧跪下吧。”金头虎说道:“跪不了啦。”道姑问道:“怎么跪不了啦?”金头虎说道:
“两个膝盖长了两个小疮,疼得难受。”圣母娘娘闻听一愕:这小疮长得真巧,磕膝盖上一边一个。又一看贾爷的貌相,冲天杵小辫,雷公嘴,狗蝇眼,红眼边,烂眼圈,鼻涕哈啦子直往下流,一脸大黑麻子,大草包的肚子,两条罗圈腿。圣母娘娘一看,心中不悦,一点人才都没有,圣母娘娘心中直恶心,简直就要作呕啦。圣母娘娘说道:“你姓什么叫什么,给谁求药哇?”金头虎说道:“我是上家村的,姓上,小名叫三辈。”
圣母娘娘说道:“原来是上三……”说至此处,可没将“辈”
字说出口来。贾明说道:“圣母娘娘,你未到先知。我听我老娘说,没有我的时候,我父母缺儿少女,东庙烧香,西庙许愿,才生下我这么一个孩子。分娩下来,抱在门外闯名。怎么向外抱我呢?软软的小孩,我家大人有一双青布靴子,将我放在靴桶里啦。遇见隔壁杂货铺老西跟我们家大人玩笑,在后边一伸手:‘啊,我抠你三辈!'我家大人打了老西三棒锤,因此小名叫三辈。”三太大众无有不笑的,胡拉乱扯,闹得还真有趣。
圣母娘娘道:“你倒是给谁求药呢?”金头虎说道:“给咱小媳妇求药。”你道,圣母娘娘乃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淫贼,见了这个贾明倒来了高兴啦,只听圣母娘娘问道:“你说得多嫩哪,媳妇就媳妇得啦,还小媳妇。你媳妇多大啦?”金头虎道:“我媳妇八十三啦。”看热闹之人一听,金头虎才二十多岁,他媳妇有八十多岁?圣母娘娘说道:“你媳妇得的什么病啊?”
金头虎说道:“产后风。”圣母娘娘一听,八十三岁得了产后风啦?他这不是要钱的,是搀局的,招得那看热闹的男女老少,无不大笑。圣母娘娘明知道他是打搅,叫道姑给他拿点药。这回圣母娘娘用一个手指向道姑一指。方才给那王宝灵拿药是两个手指,左一指,右一指。这回一个手指向道姑一指,可就不跟方才的药一样啦,用手指那是暗号。这回道姑进去拿药,杨香五顺着帐棚留神观看,只见那道姑到了里面,用一张白纸,倒出点白药面,用手掌托着,转身出来,递给贾爷。金头虎伸左手接药,右手堵着鼻子。他是怕用迷魂药吹他,哪知道人家不要你,他长得太好看啦。此时金头虎右手接过药来,用左手将药一按,就势作揖道:“谢谢,谢谢。”遂转身形下了月台。
金头虎叫道:“欧阳德,老美,你二人闻一闻!”欧阳德说道:“我不闻那个东西,你是王八羔子。”金头虎连纸与药面,向地下一扔,用脚一踏,说道:“黄三哥,咱十二位准是英雄吗?”
黄三太道:“弟兄十二位,皆是豪杰。”贾明道:“也配称得起英雄?英雄者,贾明也。圣母娘娘在那坐着呢,除去贾明谁敢求药?浙江绍兴府黄三太,也就是在浙江装不错,有胆子敢求药去吗?”三太道:“贤弟,你小看愚兄了。我要求药,说话的时候,出于三太之口,入于众位之耳,总得说出话来,合乎情理。你说的那是人话吗?小媳妇有八十三岁,得了产后风啦,让众位笑破唇舌。三太说话准有情有理。”金头虎说道:“黄三哥,你心里哆嗦不哆嗦?”黄三太说道:“我要惧怕,我不姓黄。”金头虎说道:“你给圣母娘娘跪下磕头哇?”三太说道:“决不能够。”金头虎说道:“黄三哥,我给你拿着包裹,你去。”
三太上了月台,来到坛桌之前,控背躬身,说道:“娘娘圣寿无疆,弟子姓黄排行在三,皆因我的至友出门办事,在路上受了热气,到家中一脱大衣服,在房檐下凉爽,冒然间中了一阵贼……”三太语至此,圣母娘娘站起身来问道:“
贼什么?”黄三说道:“中了一阵贼风,贼风灌入脑髓。恳求圣母娘娘舍药一剂,给我的朋友治好偏头疼,我给你修盖庙宇塑化金身。”圣母娘娘说道:“你那朋友不是偏头疼,乃是瘟病。
连你脸面上也有瘟气。”三太闻听,暗暗痛恨:好大胆的女贼!
三太遂对圣母娘娘道:“你说台湾瘟灾大作,我是大清国的人,才到台湾。”圣母娘娘说道:“你方才来到台湾,也能受瘟气。
那瘟病本从水土而生,你来到台湾吃喝寝宿,就算受了瘟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