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种迷信嫖客,如今夜梳栊了小先生,点了大蜡烛,撞了红,必可生意兴隆,大发其财。故很有在那商业场中触了霉头失败回来的商人,都要到娼寮中去点一次大蜡烛,缠头虽巨,千金不惜。但是娼寮中的真正小先生很少,都以尖先生混充称未经人道之幼妓实则早已破瓜的,叫“尖先生”,狡黠的鸨母施用人工来救济,能使尖先生变了小先生。而嫖客和尖先生梳栊,一样地可以流丹盈滴,似不胜其葳蕤者,其实已中其计,而瘟生嫖客,却在昏昏沉沉中巳堕其术而不知不觉了。
24.老、少
“老爷”、“少爷”的称呼,应该随帝制以俱去,但是积习相沿,牢不可破。中华民国虽成立了二十多年,这个挟着帝制臭味的“老爷”、“少爷”,依然常常可以听得到这种称呼。
不过娼寮中叫起“老爷”、“少爷”来,早已删除了“爷”字。譬如你是姓张的,她们叫你一声“张老”,你如姓李的,叫你一声“李少”。至于老、少的分别,看你的年龄而定,如果年老一点称“老”,年轻一点称“少”。
倘使姓苏的老头儿去逛窑子,她们叫起你“苏老”来,试问你答应不答应?如果答应下去,你已自承为梁上君子了,因为沪谚呼窃贼为“苏老码子”。或者有一年轻人姓傅,他们叫你“傅少”,“傅少”两字又和“火烧”谐音,“火烧火烧”,你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倒是一个怪有趣的问题。
一说娼门中称“某老”、“某少”而不称“老爷”、“少爷”,是她们一种不愿意称“爷”的表示。又说特为缩去“爷”字,以示其亲热。
25.公务正堂
三十年前,作者犹在童年,随先君来沪公干,瞧见妓女出堂唱和上书场彼时书场之风气很盛,如福州路一带的天乐窝、小广寒等,都为妓女弹唱之地的当口,倘使她是浑倌人即已破瓜之妓女,必用青呢四人小轿舁之飞行。桥前一个龟奴,拿着灯笼一盏吆喝而过,灯上粘着四个红字,大书特书曰“公务正堂”。
按清代官制,起码七品知县才可称一声“正堂”,典史和县丞只称“左右两堂”,故佐杂班子呼知县须尊称一声“堂翁”,就是此意。而彼时之妓女竟敢僭称“正堂”,不但咄咄怪事,而且胆大妄为。况出堂唱和上书场都是淫业一类,如称“淫务”还算合理,她们偏不称“淫务”而称“公务”,又为名实不符。岂妓女卖淫,也是一种正当的公务吗?
26.征歌
在欢乐场中应酬,欲召妓女来侑酒,名唤“叫堂唱”平津地方称“叫条子”。不论生张熟魏,局费一概暂欠,不须现付,不若北平、天津之当场付给,概不挂账。此指苏帮、本帮娼寮而言,倘召粤妓侑酒,局费也如平津一样一律现开销,每局二元至一元,随客付给,并不计较。
北四川路一带的广东菜馆,每室中都挂有粤妓花名牌一块,上书“粤花一览”,下书妓名,客可按图索骥,书条叫唤。菜馆中的局票与其他菜馆也微有不同,上首冠有“征歌”两字。粤妓出局侑酒多自弹自唱,故侍女必挟一洋琴或胡琴随来,其用乌师操弦的很不多见,非如苏妓出局歌唱必雇乌师担任操弦之职。
27.野鸡拉夫
军队中每逢开拔当口,常有拉夫举动,不料马路上鬻淫之野鸡也有拉夫的丑事。如公共租界之劳合路、贵州路、浙江路、大马路先施公司后面、三马路中法药房门口、法租界之东新桥、东西两自来火街和八仙桥、褚家桥,都是野鸡站立的大本营,瞧见男子单独行过,不论老的少的、漂亮的蹩脚的,她们都要上来拉扯。如看你诚实一点而不愿被拉者,她们立刻召集了四五人或七八人蜂拥而来,拉头拽脚的架你进去,任凭你力大如牛,到此也没法摆脱。进去之后,如意志坚决,不愿销魂,起码要牺牲小洋二毛才放你走出,她们的术语叫“接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