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器物不要加以整饰,整修就成为假的器物:真实的情感不要加以整饰,掩饰就成为虚伪的交情。居家之时父子之间互不避让而走近厅堂,并非疏简,互不相劝就吃得很饱,也不是贪馋,而是率直的体现。只等有人让才进去,而后面又有可让的人也不能进去;只等有人劝说才吃饱,而后又有人可劝说就吃不饱,是既有整修又有掩饰。废弃文饰就无法讲求礼仪,但文饰过度就会遮掩真实,成为礼仪的祸害,即使是君子也不赞同。
百姓各得其所,是君王的安定;民众安居乐业,是官员的安定,五谷丰登,是百姓的安定;大小和顺,是家庭的安定;父母健康,是子女的安定;心情愉快,是自身的安定。
道的极点奥妙无穷,是不可以用意来思虑的,怎么能够用语言谈论呢?认为可以谈论的,都是因为对道了解的不够透彻的缘故。认为道的极点深不可测,玄乎的连公孙龙子都讲不清楚,就是因为他把自己圈在玄乎的圈子里面。如果需要谈论道,那么怎么说呢?其实道就在普通民众的举止言谈之中,离开了这些也就无从谈起了。
如果没有中庸,就没有办法认识道的真谛。旁流的圣人,不如正宗的贤者。所以道的继统宁可半途而断绝,也不能以旁流邪说相继,这是为了什么呢?因为气血经脉不同。我常常说:“宁愿当道之正统之家的奴婢,也不愿作旁流邪教之家的宗子。”或许有人会问:“高尚之圣人有没有需要克制己念的地方呢?”回答是:“只有帝尧、帝舜、周文王、周公旦、孔子没有己念需要克制,其余的圣人都有己念需要克制。伊翼的己念是固执,柳下惠(展禽)的己念是仁和,伯夷的己念是清淡。心志偏向一边就是己念,所谓己,就是我,就是在认识的时候不能忘却自己,就是随着自己的气质而偏离中庸的原则。这个己念就是人的欲望,不摒除这个己念就无法成为一个坚定的人。
帝尧、帝舜、周公、孔子的道,只是依据人之常情和万物的事理,找出合乎自然规律的中庸之道,既不令人惊奇,也不令人苦索,因此是很难做到的。后来的人由于不能超过他们,就编造出高深难以实行的事,使用晦涩冷僻的言辞,以光怪离奇、断章取义来敷衍,根本不知道圣人的真谛,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庸常之辈。试看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四书(论语大学中庸孟子)所用的言语是多么平易,并不失其为圣人的着作,也没有不明了、不周备的地方。唉!所谓贤智过人的,不过是释家、老子、杨朱、墨子、列子、审不害、韩非子而已。他们的思想不过是圣人的万分之一,却漫着滥言而偏重异端邪说。后代的人没有认识,竟将菽扔掉而吃玉米,讨厌丝绸布匹而羡慕石棉,不单不能解决饥饿和寒冷,反而染上不治之症。太可悲了!”中“这一个字,意思是上没有天,下没有地,四方没有东西南北。这个字在道中像天子那样,仁、义、礼、智、信不过在东、西两面侍立,各种善行都像面对北的承受者。天地宇宙之间有这样一个深奥绝妙的字,一切都可以勾销去除了,五常(仁义理智信)、各种品德和善行只要没有这一个字,都混沌无辩,那还谈什么规律和事理呢?
愚昧不肖的人不懂道,也没有能力造异端邪说,造异端邪说全部都是有知识的人。后代没有明白的人,分辨不清其本来面目,不晓得正大中庸是正宗的规矩,反而以所谓”贤智者“的言论为经典。世间的”贤智者“,觉得中庸之道太通俗,没有惑人之处,不能供其沽名钓誉,就轻视中庸之道而不再谈论它。破坏道的行为,不仅是”贤智者“的罪过,而更坏的是崇拜”贤智者“的人,他们的罪过更大。中庸是”贤智者“所作。”中“已经够了,又在下面添个”庸“字,其意旨是非常深奥的,对于这一点很难与曲迷异端的人谈论。
所谓”道“,不过是贯穿天下古今的事理和规律,是关系到每个人的。道本身并不自私,圣人从不把道据为私有,只是所谓的儒生经常说什么圣人的道,一说话就寻经觅典,一有事就掘古穷源,美其名曰”卫道“.嗨!这是千百年来所忌讳的,又有什么人敢于否决呢?然而事实上道本身是没有关防津阻,并不是圣人的言论能够限制的;万事都会有其各不相同的具体情况,圣人也不能事先把每种情况都预料到。后代遇到明智之人,发展了圣人所没有发展的事情,应和了圣人想要讲而没有讲的心情;干了圣人所没有干过的事情,吻合了圣人必然会那样干的事情,这实在是圣人深深庆幸而腐儒深深害怕的。啊!这才可以真正认识贯通道的真谛。汉朝和唐朝之后,这种人简直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