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文龙见了,连忙立起笑道:“哥哥来得正好,前面的事小弟已经做完,后面的事却要烦大哥的了。”楚材本欲把钱自命良言劝戒,使他改恶从善,因见钱自命的相貌卑鄙,知非可以好言劝得醒的。况又吃了文龙这般苦子,定然不肯干休。除非把他着实的恐吓一回,日后他有些畏惧,不敢再去胡为。因此定了主意,故意地便对文龙说道:“这些些的小事何难处置?只须把他杀却,除这一方之害,便是俺们行侠仗义的行径,何必担搁工夫,去细细地开导于他?况愚兄带得宝剑在此,就此把他开发了,岂不省许多唇舌么?”说毕这句话时,便把手中宝剑当地一声掷在桌上说道:“还是贤弟动手,还是愚兄动手,听凭吩咐。”文龙明知楚材用计,便亦顺口说道:“这厮果然可杀,就请大哥辛苦吧!”钱自命跪在下面,方觉醒省,又见一个执着明晃晃的宝剑进来,本已吓得满身发抖,不敢仰视。此时忽然听见竟要将他斩首,便更觉慌张起来,连连磕头道:“小人今日冒犯侠士,已经自知其错,方才已蒙赐过刑罚的了。此时小人也不敢说别的,只求二位高抬贵手,饶恕小人性命,予小人以自新之路。小人即当痛改前非,决不再蹈前辙!”说罢又连连磕头,苦苦哀求。
楚材见他这般光景似已悔悟,便渐渐地收威,坐下问道:“你果然还要这性命么?”钱自命哭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只求二位剑下超生,便是小人的重生父母了。”文龙笑道:“你此刻既然害怕,何以平日敢做这横行不法的事?”钱自命又磕头道:“皆因平日未闻教训,所以愚昧至此。今已明白,务求饶恕。”楚材道:“也罢,你既这般说法,想已知悔,俺现有三事与你相约,你若永远遵行,便是你的使宜。若有半句更改,哼哼!那时俺再来取你性命!”钱自命道:“只求吩咐,决不有违。”楚材道:“俺这三事却不是强人所难,你且听了。一不准恃势欺人,二不准强抢女子,三不准忌恨闻家,使人前去报复。若能依得就好饶你。”
钱自命诺诺连声道:“遵命!”楚材又道:“若然俺下次再过这里,闻得你再有什么不法之事,俺也不再与你言语计较,只将你的首级暗地取去就是了。”钱自命又连连磕头道:“自今以后小人决不再犯,前来只在家中闭户读书,巴图上进,若然不依今日之言,下次听凭处治便了。”楚材道:“这便才是!”因顺手将宝剑取在手中,把桌子的角砍下一只来掷与他看道:“你的头颅可有桌子这般结实?俺今日不过留个样子与你看看,改过不改过,任你自去转念便了。”说毕便与文龙说道:“俺们就此去吧!”文龙答应着,一齐走至天井中。
钱自命只得勉强立起来相送,还觉得嘴上疼痛不止。哪里晓得刚才将身立起,走至窗边,只听得飕飕地两声,两个人已上屋而去。顷刻之间便不见了。钱自命这一吓更非小可,想着他们两位来去如风,若然暗地到来,我也不能晓得。不要真个被他们把首级割去。自今以后倒要刻刻留心了。但不知闻家如何去请这两个人到来,替他出头,也算闻家有福气的了。此刻只索把这娶闻家小姐的一个念头,一笔圈去。想毕正欲回身进去,把自己的那些姬妾唤来问问,只见廊下有十几人均一齐走过来跪下磕头道:“大爷受惊了,请早些安置吧!”钱自命一见这些人不觉心头火发:“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叫你们去娶闻家的小姐,倒去娶了一个凶狠的男子来,累我大爷受气不必说,到了性命呼吸之时,又不来替我出力,不知要你们何用!”众人齐应道:“娶这男子来却不关小的们之事,都是独老大不好,信了他家诡计,以致弄得这般颠倒。至于小的们方才并不是不敢进来,只因看见大爷尚且被他制伏,何况小的们有何力量去对得过他?况末后又有一个持剑的到来,更是怕人,小的们倘然进来相救,或者大爷反被他们伤了性命,岂非倒是小的们的不是呢!”
原来钱自命本来膂力超群,精于拳棒,故人皆以两头龙称之。近因把酒色淘虚了身子,稍觉不能如前。若论这几个手下的亡命,本则不是他的对手,惟独角兽的本领较他稍胜,所以众人把这些话说上。当下钱自命听了,觉得他们所说的话甚是有理。正在沉吟之际,忽然想起独角兽这个人来,便道:“我竟昏了,几乎忘却独角兽到哪里去了。怎么此间不来见我?”众人道:“本来他还在这里与小的们站着一处观看,此刻一回儿竟不知他到哪里去了。”钱自命道:“快去把他唤来,我有说话。”内中一个人连忙出去寻找,不期寻半日,非但独角兽的影儿都没有,连独角兽房里的东西都少了一大半。知道不妙,即忙赶至门前去问,管门的说道:“曾见他肩上背了些些东西,出门而去,不知何往。”因此那人只得返身进来,据实禀明。钱自命叹了一口气道:“他既逃去,就罢了。此后我也用不着他了。”又对众人道:“我大爷目下要痛改前非,你们这班人可以无须用着。如今各与你们大钱一串,均各回去另寻主顾,不要在这里乱闹了。”众人见他如此决绝,知道不能挽回,无奈时候已是不早,出去无处担搁,只得苦求住过一夜,明日准行。钱自命见他们如此,又因平日间把他们为心腹之人,不好过却,只得允准。到明日领了钱文,各各赶奔前程,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