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既坚矣,图既精矣,而驾驶未悉,仍与无船同也;火器利矣,而施放未习,仍与无火器同也;水军成矣、水营立矣。而士卒未习;士卒习矣而将领未得其人,是以军与营资敌也。夫然,故将才尤重。西国有育才之法,有专书,有专师,分门别类,循序致精。号有一、二稍嫌繁重,而上不以为纡,下不以为苦,盖其俗使然。今中国水师似宜再聘英国海军宿将如琅提督认真教授者,所有南、北洋兵船、铁舰均派归训练。优者升,劣者降,以杜进。
至各省所设驾驶学堂,皆延西师分门教习。已升至第一班者,即派登舟历练,勿使久居学堂,耽安闲而糜岁月。盖在船练习,利有数端:实事求是,不尚虚谈,利一:阅历风涛,能耐劳苦,利二;增长胆气,温险不惊,利三;巡游岛屿,堪资闻见,利四;随事察验,预觇才器,利五。各班之中,有志趣远大,识虑警敏、心地纯实、功力精进、胆气凝定、身体坚壮、耐劳安分者,存而记之,以资器使。
他日为将领,为偏裨、为教习、为司机、为头目,即在其中。最下亦可为精卒、为匠手、为听受约束之兵丁壮役。若登舟之后,性情骄狠、颓惰轻浮、贪诈生事,一切不堪造就者,号权贵子弟,立予剔除,以肃军纪。如是而人才不兴者,未之有也。
泰西之水师,莫强于英、法,而兵船之制度,则尤以英为最精。盖他国水师兵丁兼充水手,英则另有水手专管行船,不分兵丁之力,较各国为尤胜。
至兵船纪律,自将领以至兵丁,皆不准无事登岸闲游及任意住宿,唯礼拜日可给假上岸,亦不能留岸住宿。我国兵船俱未能恪尊法度,此所以有日本十五年之案也。唐景星观察曰:“我国兵船与英国兵船同在烟台,日落时,我国兵船对有小艇拢岸,英国兵船无一小艇湾泊,而军政宽严可见矣”。
海军章程,虽定有施教之法、考校之方,奈虚应故事。因水师全权,非若泰西归于水师提督。我国升降赏罚、战守机宜,皆权自上操。然军情万变,事必乘机,若遥为节制,纵不及时,必多迁延贻误。各省督抚、都统,皆有统领兵弁之责,试问其深谙武备否?
既素未悉统领教材能,复何从知偏裨优劣?而遽委以举错升调,虽无私心。亦恐难期尽善,况假之展转贿赂者乎?查西例,武员升降,皆由兵部;水陆提督黜陟,以其部下畅晓戎机、选获胜仗之武员胜任,从无文职大僚而权能举错及委任军事者。
今中国于军制不能复古,悉效西法,即训兵口号亦仿西音。夫欧西兵法,精益求精,如英之阿林邓、法之拿破仑等兵法,尽可与孙吴兵法参用。
惟训兵口号宜改华音,非但易习,而又得体耳。
中日战后,德员汉纳根日:“中国取败之道有二大端:一曰无统帅,各督抚自保封疆,分而不合;一曰无名将,各提镇未谙韬略,闇而不明,则愎自用。职此二端,必难望戮力同心克操胜算。”而原其流弊之极,不得不咎中国立法之凉。
盖中国律例,地方官失守城池,罪当斩首。故各省督抚以下,莫不慓慓危惧,有事则自顾疆土,遑暇舍己从人。中国兵将号众,实则各自为谋。
泰西军制,凡将帅武弁,须由武备院肄业生考充兵弁,以次递升,必其学成然后致用,以得充兵弁为荣。中国号亦以行伍出身为正途,但左文右武,且视兵之流品为最卑。而凡阀阅之子弟、博雅之生徒,皆以入营伍为大耻,无赖之辈始贪其月饷而趋之。
日积月累,以侥幸躐保,或以钻营洊升,今专阃大员之拔自行间者,多此类也。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吾未敢抹煞,谓若辈尽无可用之才。特其扬旗动鼓之时,既渐祈父之爪牙,又鲜兔置之心腹。及至独当一面、心雄万夫,徒以学问未深、练习未精,斯识见终于未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