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一,二,三,四,五。
“另一只手。”一共十个吻。
“脚趾?”
他们将话语、实物和爱意结合在一起,有种重回童年的感觉,那是对自我作为一个整体的认同,一如回到赤裸的最初——
胳膊、腿、心——
他们向彼此保证,所有的器官都在正确的位置上。
基恩二十岁,赛伊十六岁,起初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山这边发生的事情,市场上张贴着新的布告,宣泄由来已久的不满,政府办公楼和商店的外墙上粉刷着标语,有些是刻划上去的。标语写道:“我们没有国家”,“生如奴隶,毋宁死”,“我们生而饱受磨折。孟加拉,还我土地!”山的另一侧,沿山体加固护坡上标语贴得更多,和原先的一些公益标语挤在一起。开车去提斯塔市场的路上,这些公益口号不时在眼前闪过:“迟到总比不到强”、“已婚人士请勿与速度调情”、“酒后驾车危险”。
这呼声一路不断重复着,一直延续到军队的兵站;甚至在一些较不明显的地方也开始出现:呈经络状扩散的狭窄山路边的巨石上,竹子和泥巴盖就的茅屋间的树干上,成捆晾晒在游廊屋檐下的玉米上,空中飘扬的经幡上,围栏里呼哧呼哧喘气的猪身上。爬上直指云霄的瑞金堡山,就在你气喘吁吁地到达山顶的时候,你将看见供水系统装置上潦草地写着两个大字:“解放!”有那么一阵子,人们并不清楚事态会如何发展,也没有太当一回事,觉得顶多是一些爱惹事的学生和捣蛋分子在瞎胡闹。可有一天廓尔喀民族解放阵线①青年分部的五十个成员在玛哈卡达拉集合,宣誓要为成立自己的国家廓尔喀王国而誓死奋战。他们接着在大吉岭的街道上游行,绕着市场和购物商场行进。“廓尔喀人的廓尔喀王国。我们是解放军。”人们纷纷出来围观,有赶着小马的马驹贩子,纪念品商店的店主,格兰那瑞饭店的侍应生,园艺俱乐部和金卡那俱乐部的人,以及温德米尔饭店的人。游行的年轻人挥舞着出鞘的反曲刀,水阴阴的日光下锐利的刀锋劈砍着淡淡的薄雾。突然之间,每个人都用起了叛乱这个词。
赛伊的课上完后,她们坐在蒙那米的客厅里喝茶。
窗外朦胧的景色好像民间艺术画:灰蒙蒙的山和天,山顶上卜提神父家的白色奶牛排成一溜,它们的腿中间框出一块块方形的天空。屋内开了灯,晕黄的灯光映照着一碟奶油夹心牛角包,花瓶里插着一束晚香玉。穆斯塔法爬到赛伊的大腿上,赛伊思忖着,自从她和基恩开始恋爱后她对猫有了新的认识。穆斯塔法根本不关心市场上的动乱,一门心思只在享乐上,他在赛伊的胸前挨来蹭去,想找根肋骨搁置他的下巴。
罗拉继续发表她的意见:“那个傻瓜尼赫鲁最大的错误就是在印度建立各邦。根据他的制度,任何一群白痴都可以站出来要求成立一个新邦,然后就能成了。已经成立了多少个新邦了?从原来的十五到了十六,从十六到十七,十七到二十二……”罗拉用手指在耳朵上方画了一条线,然后在空中画出一团面条状的乱麻来表现她所说的疯狂。
她接着说道:“而这里的情况,依我看来,都始于锡金。尼泊尔人干的龌龊勾当,开始有宏伟蓝图了——他们以为现在可以再重复一次——明白吗,赛伊?”
穆斯塔法在赛伊的抚摸下骨头都酥了,他在赛伊的腿上团成团,闭着眼睛,昏然入睡,一个神秘的生物,既不了解这个或那个宗教,也不知道这个或那个国家,只有现在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