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什么?”
“唔,她发出低沉的呼啸声,呜——呼——像只猫头鹰,呜——呼——甜蜜而又庄严。她时不时地问:‘想来点雪——利——酒吗,我亲——爱——的?’声音颤颤的,可一听就知道很有教养。”
礼物有从西藏买来的手工羊毛袜,羊毛里还掺杂着稻草和刺果,证明品质纯正,尽管脚趾磨得很不舒服。琥珀和珊瑚耳环、卜提神父用杏子酿的白兰地和写字本——本子由半透明的米纸装订,纸张凸起竹子的棱纹,产自邦巴斯迪,那里的女工边唠嗑边干活,午餐时分享着各自带来的可口饭菜,有时不小心掉下一块腌菜……某些页面上印出绚丽的黄色污斑……
二十六章(1)
新年过后,基恩碰巧去市场买米,正称着大米,忽然听到外面的呼喊声。他从店里出来,只见游行队列沿明特里路浩浩荡荡地行进过来,人流淹没了他,几个年轻人走在队前,高举着反曲刀,他们高呼“廓尔喀万岁!”在一片模糊的面孔中他看见几个大学时的朋友,自从他和赛伊恋爱后就没跟他们联系:帕达姆、江吉、达瓦、迪里普。
“酒鬼!大麻!猫头鹰!驴子!”他叫着朋友的绰号——
他们大声呼喊着:“胜利属于廓尔喀解放军!”没人听见基恩的声音。后面的人推促前行,前面的人急冲冲地引领,他们合成了一个整体。不知不觉,基恩也被队伍推动着在大街上滑行,
基恩随浮动的人流穿过街市,一种感觉涌上心头,历史正在形成,它的巨轮就在下面滚动,这些人的举止如此熟悉,好像战争纪录片中的场景,基恩不由自主地用一个革命者缅怀过往的眼光看待这一景象。但他又从这种情感中剥离出来,陷入古老而家常的情景——店家们从洞穴一般遭季风侵蚀的小店里忧虑地注视这一切。他随人群呼喊着,他的声音融入响亮的口号声中,声势浩大,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坚定,一种意义非凡的参与感,他又重回创造历史的激情中。
遥望着远山,他不由得再次游离于事件之外。常规如何才能改变呢?
这些人是否坚信游行的意义,还是所想与所做的其实并不一致呢?他们是受以前抗议事件的启发,还是想要创造新的传奇?他们的心是否为真理而跳动?他们行进着,呼号着,这种感情是发自内心的吗?他们有没有超越这一时刻,从一个更高的视角来看待自己?他们不过是一群放任自流的李小龙的影迷,穿着从加德满都买来的中国制造的美国T恤。
一个人跳上长凳:
“兄弟姐妹们,一九四七年,英国人走了,将自由赋予印度,将巴基斯坦交给了穆斯林,为落后阶层制订了特殊优惠条款,样样都照顾到了,兄弟姐妹们——”
“除了我们。除了我们!印度籍尼泊尔人!在当时,一九四七年四月,印度共产党要求成立廓尔喀斯坦,该提议被置之不理……我们是茶场的劳力,搬运重负的苦力,我们是士兵。我们能当医生、政府职员、茶场主吗?不能!-KanbaAPp点com-我们只能属于佣人阶层。我们为英国人打了两百年的仗。我们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我们去了东非、埃及、波斯湾。他们一有需求,就把我们调到这里,派到那里。我们也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叙利亚、波斯、马来亚和缅甸。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勇敢的战士,他们会是什么样?我们仍然在为他们作战。印度独立后,军团一分为二,一些人去了英国,一些人留在这里,我们留下的人同样为印度奋战。我们是忠诚勇敢的士兵。不论印度还是英国,他们绝没有理由怀疑我们的忠诚。在和巴基斯坦的战争中,我们在边界的另一边和从前的战友作战。我们的灵魂在哭泣。可我们是廓尔喀人。我们是战士。我们的品质一向不容置疑。我们有过回报吗?我们有过补偿吗?我们受到过尊重吗?”
“没有!他们冲我们吐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