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什么也没干。”他母亲说。
“那为什么那个女孩会过来?无缘无故的?”祖母道,转而又对基恩吼道,“离这些人远点!看你惹的什么麻烦……我们是穷人……他们能随意摆布我们……你爸不在就造反了,你妈太软弱,根本管不了你。”她狠狠地瞪了儿媳一眼,这么好的借口她可不愿放过。随后基恩被锁在了屋里。
那天,他的朋友们过来找他,听到吉普车的声音,祖母趔趄着走出门,混浊的双眼左右张望。
“跟他们说我病了。别坏了我的名声!”基恩叫道,他少年的自我又回来了。
祖母道:“他病了,很严重。不能见你们。”
“什么病啊?”
“他老要去厕所,拉稀。”她说。基恩在屋里发出一声呻吟。“吃了什么变质的东西。他现在像个开着的水龙头。”
“每家都必须派个代表参加我们的游行。”
他们说的是明天从麦拉场院出发的大游行。
“明天我们将烧毁《印度—尼泊尔条约》。”
“你们不会想让他在游行的时候拉稀吧。”
他们开车离去,在整个山坡一带挨家挨户宣读布告,要求每家派代表参加明天的示威游行,许多人称病,消化问题、心脏毛病、脚踝扭了、背疼等等,五花八门,有的人还出示了诊断证明:“查特吉先生为高血压病人,不能受刺激,不能紧张焦虑。”
可他们还是不能幸免。“那就派其他人吧。家里不会每个人都病了吧?”
重大决定的压力解除了,基恩挣扎反抗了一会之后,内心重又回归恬静平和。尽管表面上很沮丧,他心中其实如释重负,仿佛得到了缓刑令,又退回到童年。他还年轻,尚未闯下无可弥补的大祸。外面的世界自是滚滚向前,等安全了,他再去看望赛伊,甜言蜜语一番,他们还可以做朋友。他不是坏人,不想打仗。问题是他想参与到更大的事件中去,成为政治和历史的一部分。相对而言,快乐只占据一片小小的空间,当然没什么可夸耀的;很少有人能站起来大声说:“我是个懦夫!”然而他的怯懦也许就隐藏在极其平凡的生活中,掩饰在谦恭的态度之下。他粗暴地对待赛伊,正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胆怯,现在他又能以尊重祖母为由再次免受别人耻笑。怯懦一旦成为他的生活原则,和其他事情一样,需要一个门面,一套理论。想过得自在并不容易,有时必须要费尽心思将自己的满足伪装起来,谎称根本没这回事。
可接着,一阵内疚感猛烈袭来:他怎么能把枪的事告诉那些人呢?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把赛伊置于这样的危险之中?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浑身发烫。他再也躺不住了,从床上起身,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踱步。在这些所作所为之后,他还能像以往一样快乐清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