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哥舒翰将一公署,与他光普做个私宅,旌旗鼓乐送入,夫妻交拜成亲。
一个是天上神仙,远离宫阙降瑶阶;一个是下界凡夫,平步青云登碧汉。鸳鸯牒注就意外姻缘,氤氲使撮合无心夫妇。蓝桥驿不用乞浆,天台路何须采药。只疑误入武陵溪,不道亲临巫峡梦。
花烛之后,桃夫人向李光普说道:“妾幼处深宫,自分永老长门,无望于飞,故因制征衣,感怀题句,欲冀后缘。何君独无情,致闻天子,使妾几有性命之忧,若非贵妃娘娘曲为斡旋,安得与君为配?”光普遂将王好勇先领战袄,后来交换首始末,细细陈说一遍,又道:“卑人少历戎行,荷戈边塞,本欲少立功名,然后徐图家室。不道朝廷恩赉纩衣,得获贵人佳佳,情虽怀感,忱悃奚通。初意后缘尚属虚渺,不图今世即谐连理。虽或姻缘有在,亦由天子仁德。光普何能,值此异数,虽竭尽犬马,未足以报圣恩。”桃夫人听了这些言语,方释了一段疑惑,乃取出鸾笺钗子,递与光普道:“赖此为媒,得有今日,君善藏之。”光普用手接过看时,钗子已成一寸,愈加欢喜,将来供在案上,与夫人同拜了四拜,珍藏箧中。次日拜谢主帅。哥舒翰又安排筵席,款待天使,与哥舒翰各修表文谢恩。桃夫人也修笺申谢杨妃,自此光普感激朝廷,每有边警,奋身杀贼,屡立功勋。后来安禄山作乱,玄宗幸蜀,杨妃缢死马嵬,桃夫人念其恩义,招魂遥祭,又延高僧,建水陆道场荐度。光普夫妻谐好,偕老百年,生有二子,俱建节封侯。后人有诗云:
九重轸念征夫苦,敕造征衣送军伍。
长门怨女摛情悰,绝塞愁人怀莫吐。
君心怜悯赐成婚,凤阙遥辞下西土。
恰同连理共称奇,史册垂传耀千古。
方知完璧人间少,彤管增辉第几章。
潘文子契合鸳鸯冢
红叶红丝说有缘,朱颜绿鬓好相怜。
情痴似亦三生债,色种从教两地牵。
入内不疑真冶葛,联交先为小潘安。
留将浪荡风流话,输与旁人作笑端。
话说自有天地,便有阴阳配合,夫妇五伦之始,此乃正经道理,自不必说。就是纳妾置婢,也还古礼所有,亦是常事。至若爱风月的,秦楼楚馆,买笑追欢;坏行止的,桑间濮上,暗约私期。虽然是个邪淫,毕竟还是男女情欲,也未足为怪。独好笑有一等人,偏好后廷花的滋味,将男作女,一般样交欢淫乐,意乱心迷,岂非一件异事。说便是这般说,那男色一道,从来原有这事。读书人的总题,叫做翰林风月;若各处乡语,又是不同,北方人叫炒茹茹,南方人叫打篷篷,徽州人叫塌豆腐,江西人叫铸火盆,宁波人叫善善,龙游人叫弄苦葱,慈溪人叫戏吓蟆,苏州人叫竭先生。话虽不同,光景则一。至若福建有几处民家孩子,若生得清秀,十二三岁,便有人下聘。漳州词讼,十件事倒有九件是为鸡奸一事,可不是个大笑话。
如今且说两个好男色的头儿,做个入话。当年有个楚共王,酷好男色,有安陵君第一专宠。安陵君颜色虽美,年纪却已大了,恐怕共王爱衰,请教于江乙。江乙对安陵道:“你可晓得嬖色不敝席,宠臣不敝轩么?”这两句文话,安陵怎么晓得?江乙解说道:“嬖色就是宫女一般,睡卧的席也未破,皇帝就不喜欢了。宠臣就是你一般人,皇帝赐你的车子不曾坏,也就疏失了。甚言光景不多时也。”安陵君从此愈做出百般丑媚之态。楚共王越加宠爱,至老不衰。还有一个龙阳君,也有美色。魏王也专好男色,三宫六院,不比得龙阳君的下乘。一日,魏王与龙阳共坐了一只小舟,名曰青凫,在宫中海子里游戏,见水中金鱼,红的红似火,白的白如玉。龙阳讨过一根钓竿,粘上香喷喷的鱼饵,漾下水去。一钓一个,一连钓了十来个,最后来得了一个大鱼,龙阳汪汪的哭将起来。魏王大骇,问其缘故。龙阳道:“小臣得了大鱼,便要弃却前边小鱼。大王明日得一个胜似小臣的,自然把小臣遗落。触物比类,不繇人不哭。”魏王笑道:“只要你颜色常存,不愁后来人夺你门户。”这正是:
重远岂能渐治鹄,弃前方见泣船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