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贞见予至,呼让进。予曰:“汝等何故演王妈妈骂街丑戏?”佩贞曰:“你是个正经人,我告诉你,汪彭年在《神州报》登载我等在醒春居行酒令事,备极丑诋。”予又问:“何以朋打郭同?”刘四奶奶曰:“汪彭年躲了,郭同出来顶包,不打他,打谁?”予顾郭宇镜曰:“你暂且停骂,我来调解。”九门提督领队黄祯祥进曰:“今夜汪彭年不出,决不离开此地。”予曰:“你穿军服,领队打人,大总统知道,江宇尘要受处分。”未几,江有电话来告:“汪寿臣不在家,明日再来。”盖汪在外已托人警告江朝宗矣。乃用予马车轮流送诸女回家。翌日,各方要人出面调解,江朝宗尚言必须《神州报》请酒登报赔礼,此事方了。
稽延多日,郭同乃控诉于首都地方审判厅,汪彭年与予,均列证人。京师语曰:“郭同被打,汪彭年是事主,却变为证人;刘某则是书僮陪汪公子,逛花园读书。”溧水濮一乘先生作《新华竹枝词》,刊《上海时报》曰:“最是顽皮汪寿臣,醒春嗅脚记来真。何人敢打神州报?总统门生沈佩贞。”“杯酒调停事不成,郭同起诉地方厅。议场捣乱刘麻子,糊里糊涂作证人。”
《上海时报》,除刊载濮一乘竹枝词外,更有“一辆汽车灯市口,朱三小姐出风头”诸诗。袁阅报见之,颇震怒,谓都下女风,坏到如此,乃属肃政史夏寿康上整顿闺阃风纪折,训朱启钤严束闺女,并严办沈佩贞。江朝宗等乃不敢露面左袒,地方审判厅长尹朝桢亦不敢积压,迅速审讯此案。
北京《顺天时报》刊有《打<神州报>案观审记》,节录如下:
“沈佩贞率男女打《神州报》,汪彭年逃,郭同起诉地方法院,传集一干人证,开刑庭大审。京师各部次长以下官,及社会闻人数千人,均坐骑楼。尹朝桢莅庭审判,先传郭同,次传沈佩贞等,次传证人汪,次传证人刘。尹示刘曰:‘先宣誓,据实作证。’刘曰:‘据实直述,当日男女相骂,状态奇丑,不堪入耳,照话直说,犯法不犯法?’骑楼上人大嚷曰:‘不犯法,不犯法。’尹乃令宣誓,刘即据事直陈;尹以所述过于丑恶,似不欲闻。刘曰:‘庭长不愿听,不必再说下去,再说犯法。’骑楼上人又大嚷曰:‘说下去,不犯法。’……”
郭同胜诉,沈佩贞罚禁押半年。沈大哭曰:“他人叫我打《神州报》,我却受罪。”
萧耀南之输诚
自陈炯明在粤叛变,中山先生离广州省城,由白鹅潭移海军于黄埔,驻永丰兵舰,候北伐军许崇智等由粤汉路回师讨叛。其时最可虑者:一恐吴佩孚在衡山发湘赣之兵,追蹑许军之后;二黎元洪已复大总统职,或徇直系首领曹锟之请,正式任命陈炯明为两广巡阅使、粤军总司令兼省长。以上两者,均将牵动大局。先生于是派谢持、徐苏中持密令来港访予,命予迅赴北京,应付以上二项秘密事件。手令云:“和赣制粤之事,仰兄全权办理,务尽其力,便宜行事,期底成功。”
予即北上,因夏寿田、杨度说曹锟,调吴佩孚来京。又游说黎元洪,始终未任陈炯明官职。两事既定。未几,先生即归上海,仍居莫利爱路。各方面派代表来沪欢迎,黎元洪亦派代表黎澍偕予往谒,大局转安,予遂返鄂。会两湖巡阅使萧耀南闻予已返,延予挈其代表往沪,介见先生,特表诚敬,是为萧耀南与先生往来通问之始。
萧耀南,湖北黄冈人,出身北洋直系军队,任吴佩孚部下旅长,兼直军参谋长。于鄂人驱逐王占元时,率师回鄂,遂为两湖巡阅使。处事明决,能识大体,尊崇学者,搜刻鄂中文献。时先生所着《三民》、《五权》、《孙文学说》、《建国方略》诸书,遍传中国。萧之秘书程明超、夏口县长罗荣衮、江汉道尹周英杰,皆萧心腹也,甚服膺先生学说。言于萧曰:“默察时局变迁,直系势力,今虽鼎盛,但一朝涣散,全局瓦解,与皖系当国,初无二致。吾等以湖北为主体,如着棋然,必多方做眼,下一闲棋,将来必有大用。孙中山先生以三民主义号召天下,从之者众,虽遭陈炯明之反噬,而拥戴者继起,卒能奉迎回粤,大势已成。巡阅使不如早与联络,即嘱刘某赴粤,沟通两方,再作后图。”
萧闻言,甚以为然,延予宴谈数次。临行修书,词极恳挚,有如需某赞助,虽极困难之事,必竭力为之等语。予遂往来粤、鄂之间,为秘密使者数年,外无知者。国民党人由粤回各省原籍,或束装往粤,路经武汉,如履坦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