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万钟于我何加”,言于我身无所增益也。〔8〕为,去声。“所识穷乏者得我”,谓所知识之穷乏者感我之惠也。与,平声。上言人皆有羞、恶之心,此言众人所以丧之,由此三者。盖理义之心,虽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昏也。〔9〕乡、为,并去声。“为之”之为,并如字。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为甚轻。乡为身死犹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为此三者而受无礼义之万钟,是岂不可以止乎?〔10〕本心,谓羞、恶之心。此章言羞、恶之心,人所固有,或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而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是以君子不可顷刻而不省察于斯焉。
孟子曰,“仁,人心也〔1〕。义,人路也〔2〕。舍〔3〕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4〕!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5〕。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6〕”
〔1〕仁者,心之德,程子所谓“心如谷种,仁则其生之性”是也。然但谓之仁,则人不知其切于己,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则可以见其为此身酬酢万变之主,而不可须臾失矣。〔2〕义者,行事之宜。谓之“人路”,则可以见其为出入往来必由之道,而不可须臾舍矣。〔3〕舍,上声。〔4〕“哀哉”二字,最宜详味,令人惕然有深省处。〔5〕程子曰:“心至重,鸡犬至轻。鸡犬放则知求之,心放而不知求,岂爱其至轻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愚谓上兼言仁义,而此下专论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则不违于仁而义在其中矣。〔6〕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其放心而已。盖能如是,则志气清明,义理昭着,而可以上达;不然,则昏昧放逸,虽曰从事于学,而终不能有所发明矣。故程子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此乃孟子开示切要之言,程子又发明之,曲尽其指,学者宜服膺而勿失也。
202孟子曰:“今有无名之指〔1〕,屈而不信〔2〕,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远秦、楚之路,为〔3〕指之不若人也。指不若人,则知恶〔4〕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5〕也。”
〔1〕无名指,手之第四指也。〔2〕信,与伸同。〔3〕为,去声。〔4〕恶,去声。〔5〕不知类,言其不知轻重之等也。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1〕,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养之者。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1〕拱,两手所围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二木名。
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爱。兼所爱,财兼所养也。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岂有他哉?于己取之而已矣〔1〕。
体有贵贱,有小大〔2〕。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今有场师〔3〕,舍〔4〕其梧、檟〔5〕,养其樲棘〔6〕,则为贱场师焉。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7〕也。饮食之人〔8〕,则人贱之矣,为〔9〕其养小以失大也。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10〕”
〔1〕人于一身,固当兼养。然欲考其所养上善否者,惟在反之于身,以审其轻重而已矣。〔2〕贱而小者,口腹也。贵而大者,心志也。〔3〕场师,治场圃者。〔4〕舍,上声。〔5〕梧,桐也。槚,音贾,梓也。皆美材也。〔6〕樲,音贰。樲棘,小枣,非美材也。〔7〕狼善顾,疾则不能,故以为失肩背之喻。〔8〕饮食之人,专养口腹者也。〔9〕为,去声。〔10〕此言若使专养口腹,而能不失其大体,则口腹之养,躯命所关,不但为尺寸之肤而已。但养小之人,无不失其大者,故口腹虽所当养,而终不可以小害大、贱害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