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1〕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2〕〔1〕曾子,孔子弟子,名参,字子舆。〔2〕省,悉井反。为,去声。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传,平声,谓受之于师。习,谓熟之于已。曾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自治诚切如此,可谓得为学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则又以忠、信为传习之本也。尹氏曰:“曾子守约,故动必求诸身。”谢氏曰:“诸子之学,皆出于圣人,其后愈远而愈失其真。独曾子之学,专用心于内,故传之无弊,观于子思、孟子可见矣。惜乎其嘉言善行,不尽传于世也!
其幸存而未泯者,学者其可不尽心平!”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1〕〔1〕道、乘,皆去声。道,治也。马氏云:”八百家出车一乘。”千乘,诸侯之国,其地可出兵车千乘者也。敬者,主一无适之谓。敬事而信者,敬其事而信于民也。时,谓衣隙之时。
言治国之要在此五者,亦务本上意也。程子曰:“此言至浅,然当时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国矣。圣人言虽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极,尧、舜之治亦不过此。若常人之言近,则。浅近而已矣。”杨氏曰:“上下敬则下慢,不信则下疑。下慢而疑,事不立矣。敬事而信,以身先之也。《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言民。’盖侈用则伤财,伤财必至于害民,故爱民必先于节用。然使之不以其时,则力本者不获自尽,国有爱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泽矣。然此特论其所存而已,未及为政也。苟无是心,则虽有政,不行焉。”胡氏曰:“凡此数者,又皆以敬为主。”愚谓五者反复相因,各有次第,读者宜细推之。
子曰:“弟子〔1〕入则孝,出则弟〔2〕,谨而信〔3〕,泛〔4〕爱众〔5〕,而亲仁〔6〕。行有馀力〔7〕,则以〔8〕学文〔9〕。”
〔1〕“弟子”之弟,上声。〔2〕“则弟”之弟,去声。〔3〕遭者,行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实也。〔4〕泛,广也。〔5〕众,谓众人。〔6〕亲,近也。仁,谓仁者。〔7〕馀力,犹言暇日。〔8〕以,用也。〔9〕文,谓《诗》《书》六艺之文。程子曰:“为弟子之职,力有馀则学文,不修其职而先文,非为己之学也。”尹氏曰:“德行,本也。文艺,末也。穷其本末,知所先后,可以入德矣。”洪氏曰:“未有馀力而学文,则文灭其质,有馀力而不学文,则质胜而野。”愚谓力行而不学文,则无以考圣贤之成法,识事理之当然,而所行或出于私意,非但失之于野而已。
子夏〔1〕曰:“贤贤易色〔2〕;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3〕;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4〕〔1〕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2〕贤人之贤,而易其好色主心,好善有诚也。〔3〕致,犹委也。委致其身,谓不有其身也。〔4〕四者皆人伦之大者,而行之必尽其诚,学求如是而已。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苟非生质之美,必其务学之至。虽或以为未尝为学,我必谓之已学也。游氏曰:“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也。能是四者,则于人伦厚矣。学之为道,何以加此?子夏以文学名,而其言如此,则古人之所谓学者可知矣。故《学而》一篇,大抵皆在于务本。”吴氏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辞气之间,抑扬太过,其流之弊,将或至于废学。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后为无弊也。”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1〕。主忠信〔2〕。无友不如已者〔3〕。
过则勿惮改〔4〕。”
〔1〕重,厚重。威,威严。固,座固也。轻平外者,必不能坚子内,故不厚重则无威严,而所学亦不坚固也。〔2〕人不忠信,则事皆无实,为恶则易,为善则难,故学者必以是为主焉。
程子曰:“人道惟在忠信,不诚则无物。且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人心也。若无忠信,岂复有物乎?”〔3〕无,毋,通;禁止辞也。友所以辅仁,不如已,则无益而有损。〔4〕勿,亦禁止之辞。惮,畏难也。自治不勇,则恶日长,故有过则当速改,不可畏难而苟安也。程子曰:
“学问之道无他也,知其不善,则速改以从善而已。”程子曰:“君子自修之道当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