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夏问曰:“‘巧笑倩〔1〕兮,美目盼〔2〕兮,素〔3〕以为绚〔4〕兮。
〔5〕’何谓也?〔6〕”子曰:“绘事后素。〔7〕”曰:“礼后乎?〔8〕”
子曰:“起予〔9〕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10〕”
〔1〕倩,七练反,好口辅也。〔2〕盼,普苋反,目黑白分也。〔3〕素,粉地,画之质也。
〔4〕绚,呼县反,彩色,画之饰也。〔5〕此逸诗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质,而又加以华采之饰,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6〕子夏疑其反谓以素为饰,故问之。〔7〕绘,胡对反。绘事,绘画之事也。后素,后于素也。《考工记》曰:“绘画之事后素功。”谓先以粉地为质,而后施五采,犹人有美质,然后可加文饰。〔8〕礼必以忠信为质,犹绘事必以粉素为先。〔9〕起,犹发也。起予,言能起发我之志意。〔10〕谢氏曰:“子贡因论学而知《诗》,子夏因沦《诗》
而知学,故皆可与言《诗》。”杨氏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苟无其质,礼不虚行。’此’绘事后素’之说也。孔子曰‘绘事后素’,而子夏曰‘礼后乎’,可谓能继其志矣,非得之言意之表者能之乎?商、赐可与言《诗》者以此。若夫玩心于章句之末,则其为《诗》也固而已矣。所谓‘起予’,则亦相长之义也。”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1〕不足徵〔2〕也。殷礼吾能言之,宋〔3〕不足徵也。文献〔4〕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5〕〔1〕杞,夏之后。〔2〕徵,证也。〔3〕宋,殷之后。
〔4〕文,典籍也。献,贤也。〔5〕言二代之礼,我能言之,而二国不足取以为证,以其文献不足故也。文献若足,则我能取之以证吾言矣。
子曰:“褅〔1〕,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2〕”
〔1〕褅,大计反。赵伯循曰:“褅,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既立始祖之庙,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祀立于始祖之庙,而以始祖配之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勋劳,赐鲁重祭。故得褅于周公之庙,以文王为所出之帝,而周公配之,然非礼矣。”〔2〕灌者,方祭之始,用鬰鬯之酒灌地以降神也。鲁之君臣,当此之时,诚意未散,犹有可观,自此以后,则浸以懈怠而无足观矣。盖鲁祭非礼,孔子本不欲观,至此而失礼之中又失礼焉,故发此叹也。谢氏曰:“夫子尝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徵也。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徵也。’又曰:‘我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舍鲁何适矣?鲁之郊褅非礼也,周公其衰矣!’考之杞、宋已如彼,考之43当令又如此,孔子所以深叹也。”或问褅之说。子曰:“不知也〔1〕。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2〕诸斯乎!”指其掌。〔3〕〔1〕先王报本追远之意,莫深于褅。非仁孝诚敬之至,不足以与此,非或人之所及也。而下王不褅之法,又备之所当讳者,故以“不知”答之。〔2〕示,与视同。〔3〕指其掌,弟子记夫子言此而自相其掌,言其明且易也。盖知褅之说,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而治天下不难矣。圣人于此,岂真有所不知也哉?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1〕。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2〕”
〔1〕程子曰:“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于孝,祭神主于敬。”愚谓此门人记孔子祭祀之诚意。〔2〕与,去声。又记孔子之言以明之。言己当祭之时,或有故不得与,而使他人摄之,则不得致其“如在”之诚。故虽已祭,而此心缺然,如未尝祭也。范氏曰:
“君子之祭,七日戒,三日齐,必见所祭者,诚之至也。是故郊则天神格,庙则人鬼享,皆由己以致之也。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可不谨乎?‘吾不与祭,如不祭’,诚为实,礼为虚也。”
王孙贾〔1〕问曰:“‘与其媚〔2〕于奥〔3〕,宁媚于灶〔4〕’,何谓也?
〔5〕”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6〕〔1〕王孙贾,卫大夫。〔2〕媚,亲顺也。〔9〕室西南隅为奥。〔4〕灶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5〕凡祭五祀,旨先设主而祭于其所,然后迎尸而祭于奥,略如祭宗庙之仪。如祀灶,则设主于灶陉,祭毕,而更设馔于奥以迎尸也。故时俗之语,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灶虽卑贱而当时用事,喻自结于君不如阿附权臣也。贾,卫之权臣,故以此讽孔子。〔6〕天,即理也。其尊无对,非奥、灶之可比也。逆理,则获罪于天矣,岂媚于奥、灶所能祷而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