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1〕,一瓢〔2〕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3〕。贤哉,回也!〔4〕”
〔1〕箪,竹器。食,音嗣,饭也。〔2〕瓢,瓠也。〔3〕乐,音洛。〔4〕颜子之贫如此,而处之泰然,不以害其乐,故夫子再言“贤哉回也”以深叹美之。程子曰:“颜子之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故夫子称其贤,”又曰:“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尔。‘其’字当玩味,自有深意。”又曰:”昔受学于周茂叔,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愚按:程子之言,引而不发,盖欲学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为之说。
学者但当从事于“博文”、“约礼”之诲,以至于“欲罢不能而竭其才”,则庶乎有以得之矣。
冉求曰:“非不说〔1〕子之道,力不足〔2〕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3〕。”
〔1〕说,音悦。〔2〕力不足者,欲进而不能。〔3〕女,音汝。画者,能进而不欲。谓之画者,如画地以自限也。胡氏曰:“夫子称颜回不改其乐,冉求闻之,故有是言。然使求说夫子之道,诚如口之说刍豢,则必将尽力以求之,何患力之不足哉?画而不进,则日退而已矣,此冉求之所以局于艺也。”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1〕〔1〕儒,学者之称。程子曰:“君子儒为已,小人儒为人。”谢氏曰:“君子、小人之分,义与利之间而已。然所谓利者,岂必殖货财之谓?以私灭公,适己自便,凡可以害天理者皆利也。子夏文学虽有馀,然怠其远者大者或昧焉,故夫子语之以此。”
子游为武城〔1〕宰。子曰:“女〔2〕得人焉尔乎?”曰:“有澹台灭明〔3〕者,行不由径〔4〕。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5〕”
〔1〕武城,鲁下邑。〔2〕女,音汝。〔3〕澹,徒甘反。澹台,姓。灭明,名。字子羽。〔4〕径,路之小而捷者。不由径,则动必以正,而无见小、欲速之意可知。〔5〕公事,如饮射读法之类。非公事不见邑宰,则其有以自守,而无枉己徇人之私可见矣。杨氏曰:“为政以人才为先,故孔子以得人为问。如灭明者,观其二事之小,而其正大之情可见矣,后世有不由径者,人必以为迂,不至其室,人必以为简。非孔氏之徒,某孰能知而取之?”愚谓持身以灭明为法,则无苟贱之羞;取人以子游为法,则无邪媚之惑。
子曰:“孟之反〔1〕不伐〔2〕,奔而殿〔3〕。将入门,策〔4〕其马,曰:
‘非敢后也,马不进也。’〔5〕”
〔1〕孟之反,鲁大夫,名侧。胡氏曰:“反,即庄周所称孟子反者是也。”〔2〕伐,夸功也。〔3〕奔,败也走。殿,去声,军后曰殿。〔4〕策,鞭也。〔5〕战败而还,以后为功。
反奔而殿,故以此言自掩其功也。事在哀公十一年。谢氏曰:“人能操无欲上人之心,则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而凡可以矜己夸人者,皆无足道矣。然不知学者,欲上人之心无时而忘也,若孟之反,可以为法矣。”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1〕,而有宋朝之美〔2〕,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3〕〔1〕祝,宗庙之官。鮀:徒何反;卫大夫,字子鱼,有口才。
58〔2〕朝,宋公子,有美色。〔3〕言衰世好谀悦色,非此难免,盖伤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