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1〕〔1〕与,平声,疑辞。也,决辞。设为问答,所以深着其必然也。其才可以辅幼君、摄国政,其节至于死生之际而不可夺,可谓君子矣。程子曰,“节操如是,可谓君子矣。”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1〕。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2〕〔1〕弘,宽广也。毅,强忍也。非弘不能胜其重,非毅无以致其远。程子曰:“弘而不毅,则无规矩而难立;毅而不弘,则隘陋而无以居之。”又曰:“弘大刚毅,然后能胜重任而远到。”
〔2〕仁者,人心之全德,而必欲以身体而力行之,可谓重矣。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可谓远矣。
子曰:“兴于《诗》〔1〕。立于礼〔2〕。成于乐〔3〕。”
〔1〕兴,起也。《诗》本性情,有邪有正。其为言既易知,而吟泳之间,抑扬反复,其感人又易入。故学者之初,所以兴起其好善恶恶之心而不能自已者,必于此而得之。〔2〕礼以恭敬辞逊为本,而有节文度数之详,可以固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故学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自立,而不为事物之所摇夺者。必于此而得之。〔3〕乐有五声十二律,更唱迭和,以为歌舞八音之节,可以养人之性情,而荡涤其邪秽,消融其渣滓。故学者之终,所以至于义精仁熟而自和顺于道德者,必于此而得之。是学之成也。按《内则》,十岁学幼仪,十三学乐诵《诗》,二十而后学礼。则此三者,非小学传授之次,乃大学终身所得之难易、先后、浅深也。程子曰:
“天下之英才不为少矣,特以道学不明,故不得有所成就。夫古人之诗,如今之歌曲,虽闾里童稚,皆习闻之而知其说,故能兴起。令虽老师宿儒,尚不能晓其义,况学者乎?是不得兴于《诗》也。古人自洒扫应对,以至冠、昏、丧、祭,莫不有礼。今皆废坏,是以人伦不明,治家无法。是不得立于礼也。古人之乐:声音所以养其耳,采色所以养其目,歌咏所以养其性情,舞蹈所以养其血脉。今旨无之,是不得成于乐也。是以古上成村也易,今之成材也难。”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1〕〔1〕民可使之由于是理之当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程子曰:“圣人设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户晓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之尔。若曰圣人不使民知,则是后世朝四暮三之术也,岂圣人之心乎?”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1〕〔1〕好,去声。好勇而不安分,则必作乱。恶不仁之人而使之无所容,则必致乱。二者之心,善恶虽殊,然其生乱则一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1〕,使骄且吝〔2〕,其馀不足观也已。”〔3〕69〔1〕才美,谓智能技艺之美。〔3〕骄,矜夸。吝,鄙啬也。〔3〕程子曰:“此芒言骄、吝之不可也。盖有周公之德,则自无骄、吝;着但有周公之才而骄、吝焉,亦不足观矣。”又曰:“骄,气盈。吝,气歉。”愚谓骄、吝虽有盈歉之殊,然其势常相因。盖骄者吝之枝叶,吝者骄之本根。故尝验之天下之人,未有骄而不吝,吝而不骄者也。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不易得也。”〔1〕〔1〕至,疑当作志。谷,禄也。易,去声。为学之久,而不求禄,如此之人,不易得也。杨氏曰:“虽子张之贤,犹以干禄为问,况其下者乎?然则三年学而不至于谷,宜不易得也。”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1〕。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2〕。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3〕”
〔1〕笃,厚而力也。好,去声。不笃信,则不能好学,然笃信而不好学,则所信或非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