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以为《十三经注疏》板头既多,一时工力恐难猝办。但得将古注《十三经》刻行一部,则大有功于圣学,而于圣朝政治不为无补;且亦可以嘉惠后学,其费不上一二百金。但得一有意太守,便可了此。惜无可与谋者。
《纬书》出于东汉,盖因光武好谶,故东汉诸儒伪造此书。今《周易》乾坤凿度礼含文嘉诸书皆有传写本,大率皆言符谶占候之事,于本经无所发明。但古书难得,今不可不存其本也。
朝廷于有关经术之书,当遍加访求。士大夫一遇此类,亦须极力购之。若有力便当刻行,盖去圣日远,则《经》教日湮,而后之谈《经》者将日下一日矣。纵有小疵,亦当过而存之,使后世学士犹可取以折衷。今小说杂家,无处不刻。何独于经传而靳惜小费哉?
汉人说《经》皆有师法,不泥文字。盖于言句之外,自出意见而终不失本旨。世之所行,如焦赣《易林》、孔安国《尚书大传》、韩婴《诗外传》大戴《礼》,是《经》之别传,而皆可与之并行者也。较之后世,因文立义,泥而不通者,何啻天壤?今乃欲尽废彼而从此,抑又何耶?
《诗》有细,《春秋》有微,此书今皆不传。闻李中麓家藏书甚多,亦有意搜访诸经各家传注。想亦有世所不传本,恨无从一访求之耳。
京房《易传》一书,今虽有刻行本,但以五乡六亲世应生刻立说。正类今占卦家之言,恐是后人附会。然京房喜言祸福,或者是其本书,不可考也。
宋人说经,始于刘原甫。刘有《七经》小传,言简理畅,尚不失汉儒之意。余始得抄本,甚珍重之。后以与朱文石司成,已刻板于南太学。
刘原甫又有《春秋权衡》一书,甚好。余有一册乃宋板,今亦在文石处。
宋世名贤如范文正公、欧阳公、吕晦叔、王介甫、司马文正公、苏东坡、黄山谷皆言学,但皆本之经术以求实用,不空谈心性,此其所以为有用之儒耶。
东坡云《春秋》之学,自有妙用,学者罕能理会。若求之绳约中,乃近法家者流,苛细绞绕,竟亦何用?惟丘明识其妙用,然不能尽谈。微见端兆,欲使学者自见之。
汉儒尚训诂,至唐人作正义而训诂始芜秽矣。宋人喜说《经》,至南宋人作《传注》,而说《经》遂支离矣。黄山谷在当时不甚讲学,然学问皆有切实工夫。又其言甚有理趣,如其言“以我观书,则随处得益;以书博我,则释卷而已茫然”,宋儒亦甚称之。余观集中言论更有出此上者,今尽拈出以示后人。
黄山谷与苏大通书云,既在官则难得师友,又少读书之光阴。然人生竟何时得自在饱闲散耶?三人行必有我师,此居一州一县求师法也。读书光阴,亦可取之鞍乘间耳。凡读书法要以《经》术为主。经术深邃则观《史》《易》,知人之贤不肖,遇事得失易以明矣。此皆切实近里工夫,其言迥出宋儒之上。又云:公家二父学术跨天下,公当得之多,辄复贡此,此运水以遗河伯者耶。则大通乃东坡之子侄也。
读书须一言一句自求已事,方见古人用心处,如此则不虚用功。又欲进道,须谢去外慕,乃得全功。
江出汶山,水力才能泛觞。沟渠所并大川三百小川三千,然后往与洞庭彭蠡同波,下而与南溟北海同味。今足下之学,诚汶山有源之水也。大川三百,足下其求之师;小川三千,足下其求之友。方将观足下之水波,能遍与诸生为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