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至寻阳,江州刺史郭昶之给其器用。殷仲文自后至,望见玄舟,旌旗舆服备帝者之仪,叹息曰:“败中复振,故可也。”玄于是逼乘舆西上。于道作起居注,叙其拒义军之事,自谓经略指授,算无遗策,诸将违节度,以致亏丧,非战之罪。玄至江陵,石康纳之。未三旬,众盛,谓其群党曰:“卿等并清途翼从朕躬,都下窃位者方应谢罪军门,其观卿等入石头,并云霄中人也。”玄遣何澹之守湓口,何无忌、刘道规等破之。帅舟舰三百发江陵、以徐放为常侍,遣说无忌等解义军,谓放曰:“诸人不识天命,致此妄作,遂惧祸屯结。卿三州所信。可明示朕心,若退军解甲,当与之更始授任。江水在此,朕不食言。”时道规已至,玄与战於峥嵘洲。於时义军数千,玄兵甚盛,而玄惧败,常漾轻舸於舫侧,故其众莫有斗心。义军乘风纵火,尽锐争先,玄众大溃。玄留永安太后及皇后于巴陵。殷仲文时在玄舰,求出别船收集散军,因叛玄,奉二后奔於江陵。玄欲出投汉川,投梁州刺史桓希而制令不行。玄乘马出城至门,左右於暗中斫之,不中,前后相杀交横,玄仅免。于是荆州别驾王康产奉帝入南郡。时益州刺史毛璩使其从孙佑之送弟璠丧葬江陵,有众二百,璩弟子修之先为玄校尉,诱玄以入蜀。达枚回洲,佑之迎击玄,矢下如雨。玄被箭,其子昇拔去之。益州督护冯迁抽刃而前,玄拔头上玉簪与之,仍曰:“是何人邪?敢杀天子!”迁曰:“欲杀天子之贼耳!”遂斩首。时年三十六,自篡逆至败,凡八旬矣。
恭皇帝《晋书》曰:恭帝,讳德文,安帝母弟也。初封琅耶王,历中军将军、散骑常侍、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领司徒、录尚书六条事。元兴初,迁车骑大将军。桓玄执政事,进位太宰,加衮冕之服,绿綟绶。玄篡位,以帝为石阳县公,与安帝俱居寻阳。及玄败,随至江陵。玄死,桓振奄至,跃马奋戈,直至阶下,瞋目谓安帝曰:“臣门户何负国家,而屠灭若是?”帝乃下床谓振曰:“此岂我兄弟意耶!”振乃下马致拜。振平,复为琅耶王。又领徐州刺史,寻拜大司马,领司徒,加殊礼。义熙五年,置左右司马、长史、从事中郎四人,加羽葆鼓吹。十二月戊寅,安帝崩。是日,即帝位,大赦。元熙元年春正月壬辰朔,改元。以山陵未厝,不朝会。立后褚氏。甲午,征刘裕还朝。二年夏六月壬戌,刘裕至于京师。傅亮承裕密旨,讽帝禅位,草诏,请帝书之。帝欣然谓左右曰:“桓玄之时,天命已去,为刘公所延二十载矣,今复何恨。”乃书赤纸为诏。甲子,遂逊于琅耶第。刘裕以帝为零陵王,居于秣陵,行晋正朔,车旗服色一如其旧,有其文而不备其礼。宋永初二年九月崩于内房,时年三十六。谥恭皇帝,葬冲平陵。
《续晋阳秋》曰:初,安皇不慧,起居动止不自己出,帝每侍左右,消息凉温饥饱之中,而恭谨备焉,时人称其顺悌。又雅信佛法,铸贝货十万,造丈六金像于瓦官寺,外国齐日,迎像宫步从十许里。安皇帝归陵,有诏当出送,八座奏谏,以为宜加珍摄,乃止。
沈约《宋书》曰:褚秀之妹为恭帝后,兄弟并尽忠事高祖,恭帝每生男,辄令方便杀焉,或诱赂内人,或密加毒害,前后如此非一。恭帝居秣陵宫,常惧见祸,与褚后共止一室,虑鸩毒,自煮食于床前。高祖将杀之,不欲遣人入内,令褚淡之兄弟侍褚后,褚后出别宫相见,兵人乃逾垣而入,进药於恭帝。恭帝不肯饮,曰:“佛教自杀者,不得复人身。”乃以被掩杀之。
《中兴书》曰:昔中宗以丁丑之岁始称晋王,改筑宗庙,使郭璞筮之,云:“载祀二百。”暨今禅代庚申之岁,凡百有二年,而天禄永终。璞精於数术,理无乖二,抑以百二期促,故谬其嗣为二百乎?
史臣曰:安帝即位之辰,锺无妄之日,道子、元显并倾朝政,主昏臣乱,未有不亡者也。虽有手握戎麾,心存旧国,回首无良,忽焉消散。于是桓玄承衅,势逾飚指,六师咸泯,只马徂迁。是以宋高非典午之臣,孙恩岂金行之寇。若乃世遇颠覆,则恭皇斯甚。於越之民,讵燻丹穴,会稽之侣,宁叹入臣。去黄屋而归来,洒丹书而不恨。夫五运攸革,三微数尽,犹高秋凋候,理之自然。观其零落,人有为之流涕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