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孙子高书】
子高足下:辱赐教,奖劳甚渥,反复诵观,惭生于心。某天介疏朴,与时多舛。始者徒以贫弊无以养,故应书京师,名错百千人中,不愿过为人知,亦诚无以取知于人。独因友兄田仲通得进之仲宝,二君子不我愚而许之朋,往往有溢美之言,置疑于人。抑二君子实过,岂某愿哉?兄乃板其辞以为贶,是重二君子之过,而深某之惭也,其敢承乎?兄粹淳静深,文彩焰然,而摧缩锋角,不自夸奋,具大树立之器,人所趋慕,宜择豪异而朋之。顾眷眷于某,岂今所谓同年交者,固皆当然哉?某愿从兄游,诚不待同年然后定也。承日与介弟讲肄图史,商较世俗,甚盛,甚盛!孔子曰:“垂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深切著明也。”私有望于兄焉。此月奉计牒当度江南,十一日尽室行。江山清华,有可叹爱,无良朋以共之,亦足怃然。春暄,职外奉亲自寿。
【与孙侔书三】
某顿首:辱书,具感恩意之厚。先人铭固尝用子固文,但事有缺略,向时忘与议定。又有一事须至别作,然不可以书传。某于子固,亦可以忘形迹矣,而正之云然,则某不敢易矣。虽然,告正之作一碣立于墓门,使先人之名德不泯,幸矣。子固亦近得书,甚安乐,云不复来此,遂入京,恐欲知,故及此。朱氏事固如足下说,而朱秘校乃已入京,考于礼,盖亦皆如足下之说。但愁痛不能具道此意,以质于贤者耳。铭事子固不以此罪我两人者,以事有当然者。且吾两人与子固,岂当相求于形迹间耶?然能不失形迹,亦大善,唯碣宜速见示也。某忧痛愁苦,千状万端,书所不能具,以此思足下,欲飞去。可以言吾心所欲言者,唯正之、子固耳。思企,思企,千万自爱!
【二】
某辱手笔,感愧。近亦闻正之丧配,未敢即问。人生多难,乃至此乎?当归之命耳!人情处此,岂能无愁?但当以理遣之,无自苦为也。然此乃某不能自胜者。二年之间,愁衅相仍,居常忽忽不自聊,勉从俗往还,其心唯欲闭门坐卧耳。欲往奉见久矣,况以书见趣乎?亲老常多病,生事怵迫,如坐烧屋之下,不可以一日辍而不图,其能远来千里之外乎?欲足下一至广德,某当走见矣。为十日之会,亦足以晤言矣。或润州亦可也。诸俟面论,此不复云矣。子高示及帽纱,乃似已多幞头,得无钱少乎?今附头围以往。比乃见说子高已欲替,不知何时乃罢乎?幸一报也。正之或来润,或广德,不可复以它为解矣。某甚重去亲侧,若正之难来此,亦无所系著,但至润及广德,尤为易耳。
【三】
某到京师已数月,求一官以出,既未得所欲,而一舟为火所燔,为生之具略尽,所不燔者人而已。家人又颇病,人之多不适意,岂独我乎?然足下之亲爱我良厚,其亦欲知我所以处此之安否也,故及此耳。知与公蕴居甚适,何时当邂逅,以少释愁苦之心乎?且频以书见及。某自度不能数十日,亦当得一官以出,但不知何处耳。子高当已入京,不知得及相见于京师否?诸不一一,千万自爱!
【请杜醇先生入县学书二】
人之生久矣,父子、夫妇、兄弟、宾客、朋友,其伦也。孰持其伦?礼乐、刑政、文物、数制、事为,其具也。其具孰持之?为之君臣,所以持之也。君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君;臣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臣。为之师,所以并持之也。君不知所以为君,臣不知所以为臣,人之类,其不相贼杀以至于尽者,非幸欤?信乎其为师之重也。古之君子,尊其身,耻在舜下。虽然,有鄙夫问焉而不敢忽,敛然后其身似不及者。有归之以师之重而不辞,曰:“天之有斯道,固将公之,而我先得之,得之而不推馀于人,使同我所有,非天意,且有所不忍也。”某得县于此逾年矣,方因孔子庙为学,以教养县子弟,愿先生留听而赐临之,以为之师,某与有闻焉。伏惟先生不与古之君子者异意也,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