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有一个人迸房报道:‘少爷拜客回来了。’老头挥手,说道:‘有稀客在这里等过多久了,去请少爷快来。’来人应声而去,即有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跨迸房来,口里向老头呼了声师傅。老头起身指着后生对少年笑道:‘这是赵承规公子,沈栖霞师傅的高足。难得有机缘在这里遇着,快过来拜见拜见。’我听了不由得心中疑惑,刚才分明听得老头说道:这后生是朱家的公子,怎么一会儿又说是赵承规公子呢。但是我心头虽然疑惑,却不便向他们盘问。少年很亲热的拜见之后,老头又给我介绍见面。
“这少年姓鲁,单名一个平字,好像他父亲是个京官,此刻已经去世了。我陪着坐了些时,一则因他们有世谊,我是过路之人,久坐在那里,使他们谈话不便;二则我心里时刻惦记关帝庙的醉人,猜度他必差不多睡醒了,想去见面探问一番,遂勉强作辞出来。老头和赵、鲁两少年都送别门外,老头忽然皱着双眼伸手给我握着,说道:‘老哥气色不大开朗,凡事以谨慎为上。我知道老哥是个有作有为的好汉,万一此后有甚么为难的事,请过来与我商量,我能为力的,必当尽力。’我只得道谢走了。我心想:这老头无端对我说出这些话,是甚么用意?我思索了好一会才明白了。因为老头自己说流落在这地方,后来赵公子也说是流落在此,我既不愿说实话,也只好说是流落。老头必是不知道我是随口说的,以为我真是流落无依,所以此后有为难的事,可去与他商量,他必尽力。我想来不觉好笑。”
郑时听到这里,忽向他问道:“那么你从那边走出以后,也曾会到关帝庙的醉人没有呢?”不知张文祥怎生回答?且待下回再说。
夺饭碗老英雄逞奇能造文书马巡抚设毒计
话说张文祥听郑时向他问这句话,忙回答道:“二哥,别忙,我会慢慢的讲下去呢。我从那边走出以后,走到左近的人家一打听,才知道鲁家原是山东的大族,族中读书发迹了,在外省做官的人不少,家中还是务农为业。合族有二三百男丁,个个都会些武艺。老头到鲁家教武的来由,我也打听着了。在三年前,鲁家庄子里共请了四个武教师,两个文教师,分教族中子弟读书练武。老头装做游学的模样,到了鲁家,正遇着四个武教师,分做四处教鲁家子弟练武。众子弟当中有一个年纪最轻、容貌最好,武艺也练得最精的,就是鲁平。老头看了称赞不绝口。
“鲁平生成的聪慧绝伦,见老头岸然道貌,又称赞他的工夫,料知必是个行家,当下就把老头请进庄子里去。两下一谈论,老头也不客气,直说:‘少爷的天资极好,无论学甚么都可望大成,只是不经高人指点,工夫是不能成就的。即如你此刻所学的,不过是一些花拳绣腿耍的时候好看,实用是丝毫没有的。’鲁平这时虽逆料老头是个行家,但是究竟年纪太轻,没有多大的见识,听了老头的话,不由得有些不服道:‘我初练的拳脚,自然不能实,老先生不曾见过我家几个教师的武艺,都是山东有大名头的,不能不也算是高人。’老头笑道:‘这也算高人,那也算高人,高人也就太多而不足贵了。我是个游学的,也不懂甚么武艺,更不借着教武艺骗饭吃。只因在各地游历了若干年,还不曾见过有天资象你这般好的。好师傅果然是难得,好徒弟也是一般的踏破破鞋无觅处。象你有这么好的天资,使我看了不能不欣羡,所以不客气和你直说。府上四位教师的手脚,我一见已知大概,教你府上那些子弟,是无妨碍的,教你就实在可惜了。’
“老头在房里和鲁平谈话,不防四个教师都躲在门外偷听,老头的话,一句也听得了。当下哪里再忍耐得住,四教师在一块商量着,要和老头比赛。四人的年纪都只四十多岁,正在精壮的时候,哪里把这老头看在眼里。商量妥了,即一同迸房和鲁平说道:‘我们本来练的武艺都是些花拳绣腿,只能骗碗饭吃。于今有这位老师傅到了,我们应当知趣,自行告退。不过我们从小练起工夫,几十年来没有见过高人,不知道高人是怎生模样?这位老师傅开口高人,闭口高人,想必他就是一个高人,我们也是有缘才得遇着,倒要请求他指教指教。我们原是些专骗饭吃的人,便是被老师傅打死了,也算不得甚么,就请少爷做个凭证人。我们倘被老师傅打死了,只算我们命短,各自的家属来领尸安埋。万一老师傅因多了几岁年纪,一时头昏跌倒了,就此中风中痰,不省人事,也不能怪我们的手脚无情。少爷以为我们这话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