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
话表咪飞云参见元帅已毕,侍立一旁。李广打量番邦公主,美貌如玉。正欲问话,忽闻楚云曰:“公主具此姣容,能降我国,非特国家之福,亦是桑先锋之幸也。请问公主今年青春几何?”飞云侍立一旁,正瞻仰李广的容貌,威严正肃,一表非凡,心中羡慕不已。忽闻有人问话,遂抬头观看,见问话者生得天姿国色,较元帅尤胜十分,心中暗想:“我以为桑郎天下已不多见,那知此人尤胜。”尽着向楚云频频注目,答曰:“今年已十九岁。”桑黛见这样光景,心中暗想:“看他到处留情,昨在阵上见了我已是注目,一心与我匹配,忍心害理,杀死亲夫,前来从我。今见楚云又如此频频目送心许,我真若与他成为夫妇,终有杀我而从他人可能。可谓轻薄桃花,随波逐浪之人。我焉能与他结此孽缘?”正在沉吟之际,忽听元帅口呼:“桑贤弟,现在公主既已矢志来归,若不即日成就良缘,军中诸多不便。贤弟与公主前往行辕,暂设青庐,成其良宵。本帅便令人代你们陈设一切。”复向飞云曰:“但是军中各事潦草,尚望公主莫怪。俟本帅班师之日,再为公主请封诰。”飞云闻言暗喜。李广又口呼:“公主且请先赴行辕。因本帅尚有些铺程物件,令人引路捎了去。”听差的小校遂送飞云出帐。飞云随带领十数名宫女,一同奔行辕。
桑黛见飞云已去,乃与李广曰:“大哥如此作派,是视小弟为灭伦背义之人了。岂不知飞云是一大逆无耻之女,小弟岂肯与他为配?并且小弟现有四房妻妾,若再加此女,小弟亦应接不暇。况且此女性情暴戾,今已杀却前夫,来归小弟。安知他日再爱上他人,而杀小弟?此是一件不可行之事。又况行军婚配,大干例禁之事,吾兄岂不知之。而偏令小弟为此者,得毋欲假手此女以杀小弟么?吾兄若鉴苦衷,收回前言,小弟感兄之情。”李广闻言大笑曰:“吾弟言之差矣,岂不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女子配偶,何独不然?今咪飞云甘心杀贼,矢志来归,正是他能明大义。若言军中婚配,大干例禁,凡事皆宜经权互用,不可偏执己见。咪飞云本非无功之人,今日婚配,班师后,愚兄申奏朝廷,准不见罪,必然加奖。若贤弟防虑三妻一妾,恐难相安,此事更不足虑。以弟夫人之贤,何虑不能相容此女?贤弟虑之太慎了。况且飞云系贤弟面订,又责令他约三件事。他今三事未缺其一,而贤弟忍背前言,岂非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如此之事尚不能实践前言,那焉能以信令人心服?勿得多言,致干未便,速去为是。本帅再令四将送贤弟去。”便问左右:“哪四位将军愿送桑将军前去?”一言未了,只见徐文亮、云璧人、蒋豹、张珏应声曰:“末将四人愿往。”李广吩咐曰:“四位将军愿去很好。但与诸君约,今夕之夕非昔日之夕,若有戏言讪笑者,定按军法从事。”四将领命,惟有张珏将舌头伸了两伸,即陪桑黛一同出帐,直往公馆而去。李广也退了帐。
桑黛等五人到了公馆,早已有人把新房铺设整齐。飞云在房内坐候,云璧人等四人陪着,桑黛自是在外厅酣呼畅饮。霎忽日落掌上灯火,大家复又畅饮,直饮至二更将尽。云璧人等便将桑黛送入洞房。宫女一见,含笑迎接出来,口中说:“驸马爷,大喜呀!”让桑黛进房。
此时飞云早已换了艳妆,见桑黛进房来,含笑相迎,口呼:“桑郎请坐。”桑黛便假意殷勤,近前把飞云玉手挽住,口呼:“公主请坐。”咪飞云尚未坐下,云璧人等四人走进洞房,于是又闹了一回房,说了些笑话,便即辞出。
房中已摆上一桌酒席,桑黛执杯在手,向飞云曰:“某感卿卿爱我之意,无可为报,请尽此酒,聊表吾心。”咪飞云一笑,接过一饮而尽。桑黛见他毫不推辞,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暗想:“我何不如此如此,可全吾英名,亦可不负大义。”想罢,便又春风满面手执金杯,向飞云口呼:“卿卿怜爱与我,固已具见真情,若能再饮三杯,方见卿卿情真意蜜。”飞云见来意甚厚,不便推却,又复连饮三杯。桑黛见他饮尽,复又斟了一杯曰:“某陪聊聊再各饮三杯。芳卿如蒙见允,小生当铭感不忘。”说话之间,却故意卖弄风流,引人入彀。言罢,自己立饮了三杯,便将饮干之杯,又满满斟上,端在手中,走至飞云面前,向飞云身旁坐定。一手搭在香肩,一手端着酒杯,送至飞云唇边,殷勤笑称:“卿卿饮此三杯,便好同入鸳鸯之梦了。”飞云此时已有多半醉,见桑黛如此温柔,竟为所惑,遂将三杯酒饮下。自觉一阵昏迷,早已玉山倾倒,秋波双合,脸泛桃花。桑黛一见暗喜,扶他上床。飞云横卧牙床,已是梦入黄梁,不知所为了。桑黛代他宽衣解带,以绣衾给他盖上。却好众宫女已将残肴撤去,桑黛即命众宫女退出自便。
桑黛闭上房门,遂把烛花剪去。走至床前一看,只见咪飞云眉凝柳黛,脸泛桃红,无力娇娆。正是海棠睡足那一种可爱可怜之态,任他鲁男子在世,柳下惠复生,也言我见犹怜,令人魂消。桑黛此时不禁心荡神摇,殊难按耐,便思独上阳台,领略襄王云雨之梦。正欲卸冠解带,忽然自悟想:“咳!桑黛呀,桑黛!好无道理,自蓬莱馆创出英名,若困在色欲之中,迷恋这逆伦背义无耻杀夫之女子,不但他亲夫仇里红定要冤冤相报,且将我十数年英名一旦丧尽。我当用悬崖勒马之志,不遭此妇人之手。”想罢,转身面窗灯前坐定,双眉频蹙,展转神伤,复又生出柔肠几许。暗自沉吟:“我桑黛本是一风流痴情种子,偏偏弄出这一段冤牵事来,使我进退维谷。若随他所欲,我固不肯作此背义灭理之事;若作一个绝情的事,眼见如此妩媚,千金易得,美色难求。况且他为我而来,致使他灭伦背理。虽然可恨,却亦可怜。我若遽下绝情,心又不忍。飞云公主呀,你害的人实在神魂颠倒,左右为难。
你使我当此之际,如何处置呢?”复又恨道:“我只恨苍天将我生就这一副面皮,致令惹出这一段冤牵的孽债。若生如仇里红那样面貌,我固不能诱他,他也未必见我生怜,仇里红也不致身首异处,你也不忍生此杀心。以此看来不怪你,只怪我生此面貌,惹出了无限的是非。”千思百虑,百感纷乘。忽又转念:“桑黛呀,桑黛!你如此行为,算的是什么奇男子大丈夫?这件事都不能解决,还想作一番顶天立地、赫赫扬名、出色惊人的事业吗?岂不令人嗤笑?也罢,自古道‘事急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凭我所佩之剑,捐除我意,了却他身便了。”遂执所佩之剑,走近床前去杀飞云公主。不知飞云公主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