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子,改清居殿曰钦明,召直集贤院王广渊书《洪范》于屏,谓广渊曰:『先帝临御四十年,天下承平,得以无为。朕方属大事,岂敢自逸?故改此殿名。』因访广渊先儒论《洪范》得失,广渊对以『张景所得最深』,遂进景论七篇。明日,复召对延和殿,谓广渊曰:『景以三德为驭臣之柄,尤为善论。朕遇臣下常务谦柔,听纳之间,则自以刚断。此屏置之坐右,岂特《无逸》之戒也。』
秋七月甲寅,屯田员外郎吴申为殿中侍御史。自傅卞议濮王事称旨,刘庠及申私论与卞协,故相继并居言职。八月已亥,龙图阁直学士吕公着知蔡州。公着尝言濮安懿王不当称亲,又请追还吕诲等,皆不从,即称疾求补外官,家居者百余日。上遣内侍敦谕,又数令公着兄公弼劝之,公着起就职。才数月,复上章请出,而有是命。
九月,皇城司尝捕销金衣送开封府,推官宝卞上殿请其狱,会有以内庭为言者,上疑之。卞曰:『真宗禁销金自掖庭始。』上曰:『然。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正谓此尔。』诏卒如卞请。是月,夏国主谅祚举兵寇大顺城,又寇柔远寨,谅祚中流矢遁去。鄜延经略安抚使陆诜言:『朝廷积习姑息,故虏敢狂悖,不稍加诘责,则国威不立。』即止其岁赐银帛,牒宏州问故,而谅祚果大沮,乃报言言:『边吏擅兴兵,行且诛之。』
冬十月丁亥,诏:『今礼部三岁一贡举,进士以三百人为额,明经、诸科不得过进士之数。』同签书枢密院事郭逵为陕西四路沿边宣抚使兼权判渭州。自吕余庆以参知政事权知成都府,其后见任执政无守藩者,至逵始以同签书枢密院事出镇。甲午,诏宰臣、参知政事举才行士可试馆职者五人。先是,上谓中书曰:『水潦为灾,言事者多云不进贤,何也?』欧阳修曰:『近年进贤之路太狭。』上曰:『如何?』修曰:『往时入三馆有三路,今塞其二矣。』上曰:『何谓三路?』修曰:『进士高科,一路也。大臣荐举,一路也。因差遣例除,一路也。往时进士五人以上及第者,皆得试馆职,第一人及第,有不十年即至辅相者。今第一人两任方得试,而第二人以下无复得试,是高科一路塞矣。往时大臣荐举之即召试,今止令上簿,候馆阁缺人与试,是荐举一路又塞矣。唯有因差遣例除者,半是年劳老病之人,此臣所谓进贤路太狭也。』上嘉纳之,故有是诏。于是韩琦、曾公亮、欧阳修、赵概等所举蔡延庆、夏倚凡二十人,上皆令召试。
十一月戊午,上不豫,至十二月。先是,上久服药,一日,宰相韩琦等问起居退,颍王出寝门,忧形于色,顾琦曰:『奈何?』琦曰:『愿大王朝夕勿离上左右。』王曰:『此乃人子之职。』琦曰:『非为此也。』王感悟去。上自得疾不能语,凡处分事,皆笔于纸。辛丑,上疾增剧,琦复奏曰:『陛下久不视朝,中外忧惶。宜早立皇太子,以安众心。』上颔之。琦请上亲笔指挥,上乃书立大大王为皇太子。琦曰:『必颍王也。烦圣躬更亲书之。』上又批于后曰:『颍王顼。』琦即召学士草制,承旨张方平至榻前禀命,上凭几出数语,方平不能辨,因请进笔。上书『来日降制,立某为皇太子』十字,所书名不甚明,方平又进笔请之,上再书『颍王』二字,又书『大大王』三字。方平退而草制。上既用辅臣议立皇太子,因泫然下泪。文彦博退,谓韩琦曰:『见上颜色否?人生至此,虽父子间,亦不能无动也。』
丁未治平四年春正月庚戌朔,大风霾。丁巳,上崩于福宁殿。神宗即位。
二月,龙图阁直学士韩维陈三事,其末又曰:『天下大事不可猝为,人君施设自身有先后。惟加意谨重。』上嘉纳焉。
吕中曰:宽仁之主常失之不为,刚果之君常过于有为。是时安石未召也,而维之言及此矣。观仲淹在庆历之时,独以为事有先后,革弊于久安,非朝夕可能,况当神宗有锐然必为之志乎!壬辰,手[m.kanbaapp.com]诏曰:『朕尝侍先帝,恭闻德音,以旧制,尚帝女者辄皆升行,以避舅姑之尊,岂可以富贵之故,屈人伦长幼之序也?可诏有司革之。朕恭承遗旨,敢不遵行?下中书门下议,降诏有司,以发扬先帝盛德。』于是令陈国长公主行见舅姑之礼,王师约更不升行。公主行见舅姑之礼自此始。
三月,枢密直学士、礼部郎中王陶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陶入对便殿,上引《书﹒咸有一德》谕陶曰:『朕与卿一心,不可转也。』问以时事,陶请谨听纳、明赏罚、斥佞人、任正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