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宋神宗一
戊申熙宁元年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诏改元。复命武臣同提点刑狱。壬午,诏州县春首检视暴骸,给钱葬祭之。丙申,权三司使唐介参知政事。执政坐待漏舍,故事,唯宰相省阅所进文书。介谓曾公亮曰:『介备位政府,而文书皆不知,上若顾问,何辞以对?』公亮乃与介同阅视,后遂以为常。诏太学增置外舍生百员。初,太学置内舍生二百员,官为给食。至是,待次而入者盖百余人。谏官以为言,故有是诏。
二月乙卯,孔宗愿子若蒙为新泰县主簿,袭封衍圣公。丙辰,种谔夺四官,随州安置。初,有司奏劾谔擅兴生事,诏系长安狱。谔乃悉焚当路所与简牍,置对无一语罣人,惟自引伏。司马光进读《资治通鉴》,至苏秦约六国从事,上曰:『苏秦、张仪掉三寸舌,乃能如是乎?』光对曰:『秦、仪为纵横之术,无益于治。臣所以存其事于书者,欲见当时风俗专以辩说相高,人君委国而听之,此所谓利口覆邦者也。』上曰:『朕闻卿进读,终日忘倦。』上谓文彦博等曰:『天下弊事至多,不可不革。』彦博对曰:『譬如琴瑟不调,必改而更张之。』韩绛曰:『为政立事,当有大小先后之序。』上曰:『大抵威克厥爱,乃能有济。』
三月癸酉朔,上谓文彦博等曰:『当今理财最为急务,养兵备边,府库不可不丰,大臣共宜留意节用。』又曰:『汉文身衣弋绨,非徒然也,盖亦有为为之耳,数十年间终有成效。以此言之,事不可不勉也。』乙酉,上谓文彦博等曰:『任人各以所长,乃可立事。至于有过寡行之人,或可使,但不宜使在左右。』乙未,诏河北转运司预计置赈济饥民。
夏四月壬寅朔,富弼入见。问以治道,弼以上锐于有为,对曰:『人君好恶,不可令人窥测,可窥测则奸人得以傅会其意。陛下当如天之鉴人,随其善恶若自取,然御以诛赏从之,则功罪得其实矣。』上称善。又问北边事,条目甚悉。弼曰:『陛下临御未久,当先布德泽。且二十年未可言用兵,亦不宜重赏边功。干戈一起,所系祸福不细。』上默然良久,又问所先。弼曰:『阜安宇内为先。』上善之。诏新除翰林学士王安石越次入对。上曰:『方今治当何先?』对曰:『以择术为始。』上问:『唐太宗何如主?』对曰:『陛下每事当以尧、舜为法,唐太宗所知不远,所为不尽合法度;尧、舜所为,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士大夫不能通知圣人之道,故常以尧、舜为高而不可及。不知圣人经世立法,常以中人为制也。』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然朕自视眇然,恐无以副卿此意。卿可悉意辅朕,庶几同济此道,试为朕详言施设之方。』对曰:『愿陛下以讲学为事。讲学既明,则施设之方不言而自喻。』安石退而上疏,极言累世因循末俗之弊,且谓理财无法。庚申,翰林学士兼侍讲吕公着、王安石等言:『窃寻故事,侍讲者皆赐坐。自乾兴以来,讲者始立而侍者皆坐听。臣等窃以为侍者可使立,而讲者当赐坐。』礼官韩维、刁约、胡宗愈言:『臣等以为宜如天禧旧制,以彰陛下稽古重道之意。』龚鼎臣、苏颂、周孟阳、王汾、刘邠、韩忠彦等言:『乾兴以来,侍臣立讲。历仁宗、英宗两朝,行之且五十年,岂可一旦以为有司之失而轻议变更乎?』上问曾公亮,但称『臣侍仁宗书筵亦立。』后安石因讲赐留,上面谕曰:『卿当讲日可坐。』安石不敢坐,遂已。权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刘敞卒。庆历前,学者多守注疏之学,至敞力《七经小传》,始异诸儒之说。后王安石修经义,盖本于敞。癸亥,孙觉为右正言,赴谏院供职。上与觉言:『欲革积弊。』觉对:『弊不可不革,革而当其悔,乃亡。』他日。上语左右曰:『孙觉颇知理。』
五月癸酉,上谓文彦博等曰:『丁谓、王钦若、陈彭年何如人?』彦博等各以所闻对,因言:『当时修建宫殿,皆谓等开之,耗祖宗储积过半,至今府库不复充实。』上曰:『王旦为宰相,不得无过。』韩绛曰:『旦尝谏上不从,求去位,又弗许。』上曰:『事有不便,当极论列,岂可以求去为是也?』国子监言:补试国子监生以九百人为额。从之。
六月癸卯,以同州明法魏道严为本州司士参军,前邠州观察推官狄国宾注拟陇州职官一任。以判永兴军韩琦言道严唐郑国公徵裔孙,国宾梁国公仁杰十二代孙故也。诏诸路与监司访寻州县可兴复水利,如能设法劝诱兴修塘堰圩岸,功利有实,当议旌宠。乙卯,赐知唐州、光禄卿高赋敕书奖谕。赋在唐凡五年,比罢,增户万一千三百八十,增田三万一千三百二十八顷,而山林榛莽之地皆为良田,岁益税二万二千五十七,作陂堰四十有四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