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第五奏自劾妄议山陵事,略曰:『去岁曾因集议永阜攒宫,妄意辄陈管见,欲乞少宽远日,改卜神皋,庶妥威灵,以延运祚。今者伏睹进奏院凡前日小大之臣曾议此者皆已坐罪,次第降黜,而臣狂妄,又尝面奏,其迹尤不可揜,其罪尤不可赦,但以所入文字不曾付外,是以漏纲,未抵谴诃。若遂隐匿不言,更冒荣宠,窃虑祗受之后,公论不容,未及终朝,更烦褫夺。顾微臣进退之义虽不足言,而圣朝刑赏之中则为可惜。伏望圣明夺发威断,付之司败,以肃邦刑,庶免烦言,重劳渊听。』其第六奏略曰:『盖臣本意止为已罢讲官,不敢复带侍从职名,而于其间三次奏状,乃因他事,忘其前语,此其所以屡渎圣聪而曾不足以少回天意者也。乞照臣去年申省及后来第一、第二次辞免奏状,早赐施行。』熹之奏虽屡上,朝廷未之许也,而台谏汹汹,争欲以熹为奇货。门人杨楫闻乡曲射利者多撰造事迹以投合言者,亟以书告熹,熹报曰:『死生祸福,久已置之度外,不烦过虑。』然群俭相顾久之,不敢独发。监察御史胡纮草疏将上,会迁去,不果。沈继祖者,为小官时,尝采摘熹《语》、《孟》之说以自售,至是以追论程颐,得为监察御史。纮以藁授之。继祖锐于进取,谓可立致富贵,遂奏:『熹剽窃张载、程颢之余论,寓以吃菜事魔之妖术,以簧鼓后进,张浮驾诞,私立品题,收召四方无行义之徒以益其党伍,相与餐粗食淡,衣褒带博,或会徒于广信鹅湖之寺,或呈身于长沙敬简之堂,潜形匿迹,如鬼如魅,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公不廉等十罪,乞褫职罢祠,其徒蔡元定佐熹为妖,乞送别州编管。』
《讲义》曰:『治平以前,台谏之所弹击,出于议论之公。熙宁以后,台谏之所弹击,出于观望之私。王、吕用事,其所恶者,苏轼、孔文仲也,故李定、景温为之鹰犬;章、蔡弄权,其所恶者,元佑诸君子也,故张商英、来之邵为之鹰犬;秦桧卖国,其所恶者,岳飞、张浚也,故万俟卨、何若为之鹰犬。今侂胄擅命,其所恶者,非道学之名儒乎?而李沐、沈继祖辈之所弹劾,一则曰伪学,二则曰伪党,疑侂胄鹰犬耶?纮初为进奏院,未为人所知。赵汝愚时夺职居余干,韩侂胄意未快,会有荐纮可备鹰犬者,甫及一岁,累迁至监察御史。汝愚有零陵之命,用纮章疏也。时侂胄欲论朱熹,无敢先发者,纮毅然任责。物色无所得,经年酝酿,章疏乃成,会建方丧之议,迁太常少卿,纮遂以藁授沈继祖。
辛未,诏落熹秘阁修撰,罢宫观;蔡元定编管道州。金主遣兵部尚书完颜崇道、太常少卿巨栋来贺明年正旦。
丁巳庆元三年春正月乙亥朔。壬寅,知枢密院事郑侨罢。癸卯,参知政事谢深甫兼知枢密院事。是月,行遣朱熹、蔡元定省札始至。熹方与诸生讲论,有以小报来言者,熹略起视之,复坐讲论如初,词色更为和平。翌旦,诸生乃知其有指挥。时郡县捕元定甚急,元定色不为变,毅色上道,熹与诸所游从百余人送别萧寺,坐客感叹,有泣下者。熹微视元定,不异平时,因曰:『朋友相爱之情,季通不挫之志,可谓两得之矣。』又曰:『季通之行无几微不适意,丘子服独为之涕泣流连而不能已。处事变,恤穷交,亦两得其道也。』初,元定师事熹,而熹顾曰:『季通吾老友也。』凡性与天道之妙,它弟子不得闻者,必与元定商确之。尝辑其讲论之辞曰《翁季录》者,盖引以自匹也。尝曰:『造化微妙,唯深于理者能识之。吾与季通言而未尝厌也。及其贬也,恨无可与悟语。其殁也,祭之以精诣之识,卓绝之才,不可屈之志,不可穷之辩,不复可得而见。』盖深致其哀。熹尝论《中庸》已发未发之旨,以为人自婴儿至老死,虽语默动静之不同,然大体莫非已发。元定不以为是,独引程氏说,以为敬而无失,便是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后十年,熹再与元定辨论,始终其说而悉反之,由是益奇元定。每诸生请疑,必令先质之元定而后为之折衷,同门寡二,以故小人深嫉之,故是时有『朱熹倡伪、蔡元定实羽翼之』之奏也。明年,元定卒于道州。
二月己酉,右丞相京镗等上神宗皇帝玉牒、高宗皇帝实录。丁巳,大理司直邵裒然请明诏大臣,自今权臣之党、伪学之徒,不得除在内差遣。诏下其章。戊午,诏诸军升差主帅、选择总领,或屯驻军州,守臣审核,上于枢密院。丙寅,诏以昭庆军承宣使、内侍省押班王德谦为节度使[4],台谏交章论列,宰相京镗亦言其不可,遂罢。辛未,刑部侍郎、直学士院吴宗旦坐交结王德谦,为之草制,夺三官。癸酉,送南康军居住。
三月癸巳,复禁铜器,民间旧有者,限两月赴官投卖,每两以三十钱酬之。民间多不尽输,遂命再限两月,不复酬以钱,违者许入告。湖州旧鬻镜行于天下,至是官自铸之。乙未,建东华门。丙申,王德谦夺三官,抚州安置。庚子,禁浙西州军围田。壬寅,诏自今有司奏谳死罪不当者论如律。
夏四月丙午,雨土。以不祛为嗣濮王。壬子,以旱祷于天地、宗庙、社稷。乙丑,雨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