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月,翰林学士朱昂罢为工部侍郎致仕。昂有清节,淡于荣利。初为洗马,十五年不迁,不以属意。非公事不至两府。上知其素守,骤加褒进。昂累章告老。上不得已,从之。遣使就第赐器币,谓辅臣曰:『昂侍朕左右,未尝以私事干朕。今其归老,可给全俸。诏本府岁时省问,如有章奏,许附驿以闻。』又命其子正辞知公安县,使得就养。旧制,致仕官止谢殿门外。于是上特延见命坐,劳问久之,令候秋凉上道。复遣中使锡宴于玉津园,两制、三省儒臣皆预,仍诏赋诗饯行。恩渥之盛。近代无比。
六月癸卯,直集贤院梅询上言:『朝廷遣使减省天下冗吏,计省十九万五千八百二人,请付史馆。』从之。
吕中曰:去国初未远,而吏之冗至于十九万五千余人,何其多耶!盖太祖去在京之吏,真宗去诸路之吏。然自是而后,吏愈冗而愈不可去矣。此识者有『官无封建而吏有封建』之说也。
王禹偁卒,上甚嗟悼之。禹偁词学敏赡,时所推重。锋气峻厉,以直躬行道为己任,遇事敢言,虽履危困,封奏无辍。尝言:『吾若生元和时,从事于李绛、崔群间,斯无愧矣。』又为文着书,师慕古昔,多涉规讽,以是不容于流俗,故累登文翰之职,寻即罢去焉。
秋八月己酉,复亲试制举人,得丁逊、孙仅、何亮、孙暨,入第四等。上观稼北郊。咸平初,太常丞陈尧佐为开封府推官,坐言事切直,贬潮州通判。尧佐至州,修孔子庙,作韩愈祠堂,率其民之秀者使就学。时张氏子年十六,与其母濯于恶溪,为鱼所噬。尧佐以渭:『昔韩愈患鳄之害,以文投溪中而鳄为远去。今复害人,不可不除。』卒使捕得,更为文,鸣鼓于市而戮之,潮人以比韩愈。三岁召还,命直史馆。
九月,以刘士元为南宫侍教。南宫北宅有侍教自此始。
冬十月,上语近臣曰:『近者庆州地再震,荧惑犯舆鬼,可不恐惧修省?』知枢密院王继英曰:『妖不胜德。』上曰:『朕何德可恃?』同知枢密院陈尧叟曰:『陛下克己爱民,河防十余溢而不决,岁复大稔,此圣德格天所致也。』上曰:『天不欲困生灵耳。岂朕德能感之?自此益须防戒。』
十一月丙子,王显遣寄班夏守赟驰骑入奏:前军与契丹战,大破之,戮二万余人。
十二月。时灵州孤危,诏群臣议弃守之宜。杨亿即日奏,以为『此虏方黠,其财犹丰,未可以岁月破也。须废弃灵州,退保环庆,然后以计困之尔。』上访于左右辅臣,咸以为灵武乃必争之地,苟失之,则缘边诸州亦不可保。上颇然之。宰相李沆奏曰:『若迁贼不死,灵州必非朝廷所有。莫若发单车之使,召州将部分戍卒,居民委其空垒而归,如此,则关右之民息肩矣。』闰十二月甲午,以王超、张凝领步骑六万援灵州。
吕中曰:灵州之议,当以辅臣之言为是,而李沆、杨亿之言为非。绥州之议,当以孙全照之言为是,而以洪湛之言为非。盖绥州不可城,灵州不可弃也。故何亮上安边书曰:『灵武地方千里,表里山河,舍之则戎狄之地广且饶矣,一患也。自环、庆至灵武凡千里,故西城戎狄合而为一,二患也。冀北马之所生,自匈奴猖獗,无匹马南来,咸取足乎西戎。既剖分为二,其右乃西域之东偏,实为夏贼之境。其左乃西域之西偏,秦、泾、仪、渭之西北诸戎是也。如舍灵武,则合而为一。夏贼桀黠,俾诸戎不得货马,则未知战马从何来,三患也。请筑溥乐、耀德二城,以通河西之粮道。灵武居绝塞之外,不筑此二城为唇齿,与舍灵武何异?』后韩魏公以亮之言为然。
壬寅咸平五年春正月,以张齐贤为邠宁环庆泾原仪渭镇戎军经略使、判邠州,令环庆、泾原两路及永兴军驻泊兵并受齐贤节度。戊申,田锡权干当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锡奏:『臣昨见差张齐贤充经略使,曾致尧为经略判官,郑文宝为转运使。臣读孙子兵书,云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今未喻张齐贤、曾致尧、郑文宝等尽知用兵之利害否?若尽知利与害,动无遗策,方可委之经略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