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对,上曰:『几何?』曰:『三十万。』上不觉喜甚,故利用被赏特厚。戊子,上作回銮诗,命近臣和。上曰:『北狄自古为患,傥思平愤恚,尽议歼夷,则须日寻干戈,岁有劳费。今得其畏威服义,息战安民,甚慰朕怀。』时王超等逗挠无功,唯有终赴援,威声甚振,河北列城,赖以雄张云。甲午,车驾发澶州。李继昌至敌帐,群情大感悦,馆设之礼益厚。即遣其西上阁门使丁振奉誓书来上。戊戌,车驾至自澶州。寇准在澶州,每夕与知制诰杨亿畅饮讴歌,谐谑喧哗达旦。上使人觇知之,喜曰:『得渠如此,吾复何忧乎?』既而曹利用与韩杞至行在议和,准初欲勿许,且画策以进曰:『如此则可保百年无事,不然戎且生心矣。』上曰:『数十岁后,当有能扞御之者。吾不忍生灵重困,姑听其和可也。』准处分军事或违上旨,及是谢曰:『使臣尽用诏令,兹事岂得速成?』上笑而劳焉。
陈莹中曰:当时若无寇准,天下分为南北矣。然寇莱公岂为孤注之计哉?观契丹之入寇也,掠威虏、安顺军,则魏能、石普败之;攻北平寨,则田敏击走之;攻定州,则王超等拒之;围岚岢军,则贾宗走之;寇瀛州,则李延渥败之;攻天雄,则孙全照却之;抵澶州,则李继隆御之。兵将若此,则亲征者所以激将士之用命。然所谓亲征者,在景德行之则可。而议者当靖康时,有请用真宗故事,则不可。盖亲征之行,必兵强可也,财富可也,将能擒敌可也。若此,则分画明,纪纲修,法度正。一有不然,则委人主以危事曰:『天子所在,兵无不胜。』此书生之虚论,可言而不可行也。寇准之功不在于主亲征之说,而在于当时画策欲百年无事之计。向使其言获用,不惟无庆历之悔,亦无靖康之祸矣。我宋之安,景德之役也;靖康之祸,亦景德之役误之也。景德王师一动而诛鞑览,契丹不能渡河也,遂使靖康坐守京城而觇敌之不渡河。景德不战而和,欲和者敌也,遂使靖康坐视敌之深入而独意和好之可久。景德既和,诏边郡无邀敌归,所以示大信也,遂使靖康敌人议割吾之三镇,而犹纵敌不追。其守不足以为谋,其和不足以为信,其纵不足以为德,准之言至是验矣。
范仲淹曰:『王文正公旦为相二十年,人莫见其爱恶之迹,天下谓之大雅。寇莱公澶渊之役,而能左右天子,不动如山,天下谓之大忠。枢密使扶风马公知节慷慨立朝,有犯无隐,天下谓之至直。』
乙巳景德二年春正月朔,大赦。上以河北守臣宜得有武干善镇静者,命马知节知定州,李允则知雄州。知节先在镇州,方敌犯塞,民相携入城,知节与之约:有盗一钱者斩!俄而窃童儿钱二百者即戮之,自是无敢犯者。每中使赉诏谕边郡,知节虑为敌所掠,因留之,募捷足间道而行,以达诏旨。会发澶、魏、邢、洺等六州军储赴定州,水陆并进,时兵交境上,知节曰:『是资敌也。』因告谕郡县:凡公家输辇之物,所在纳之。敌欲剽劫,皆无及。车驾幸澶渊,大将王超拥兵屯驻定州,逗遛不进。知节屡讽之,超不为动。复移书诮让,超出兵,犹辞以中渡无桥,徒涉为患。知节先已命工度材,一夕而具。上闻之,手诏褒美。省河北诸州戍兵十之五。
二月,遣使贺契丹国母生辰。
三月,上亲试进士李迪以下二百四十六人,特奏名五举以上一百十一人,诸科得九经以下五百七十人,特奏名三礼以下七十五人。上谓宰相曰:『迪所试最优,李谘亦有可观。闻其幼年,母为父所弃,归舅族,谘日夕号泣,求还其母,乃至绝荤茹以祷祈。又能刻苦为学,自取名级,亦可嘉也。』先是,迪与贾边皆有声场屋,及礼部奏名,而两人皆不与。考官取其文观之,迪赋落韵,边论『当仁不让于师。』以师为众,与注疏异,特奏令就御试。参知政事王旦议:『落韵者,失于不详审耳。舍注疏而立异论,辄不可许,恐士子从今放荡,无所准的。』遂取迪而黜边,当时朝论大率如此。初,安阳人陈贯喜言兵。咸平中,大将杨琼、王荣丧师,贯上书言:『前日不斩傅潜、张昭远,使琼辈畏死不畏法。今不严其制,后当益弛。请立法:凡合战而奔者,主校皆斩。大将战死,裨校无伤而还,与奔军同;军衄城围,别部力足救而不至者,以逗遛沦。如此罚明而士卒厉矣。』上嘉纳之,将召试学士院,执政谓琼等已即罪,议遂格。又尝上形势、选将、练兵论三篇,于是贯举进士,试殿庭,得同出身。上识其姓名,曰:『是数言边事者。』擢置第二等,赐及第。
夏四月,王钦若累与寇准不协,还自天雄,再表求罢,乃置资政殿学士,以钦若为之,仍迁刑部侍郎。
五月,宣徽院使雷有终倜傥自任,能抚士卒,宴犒不足,则倾私帑给之,家无余财。居数月卒,身后宿负,犹不啻百万。殿前都虞候张凝忠勇好功名,善训士卒,赏赐甚厚,多以犒师,京师无居第。上尝与近臣论将帅曰:『选用武臣实难,倘未尝更历,则不能周知其才。太宗所擢甚众,而优待者唯凝与王斌、王宪等数人。每赐与,绝殊伦辈,乃知先帝知人之明也。』于是凝卒,上甚惜之。诏边民应募为弓箭手者,给以境内闲田,永蠲其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