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杖杀入内高品江守恩。守恩违制市青苗,私役军士六百人,取民田麦穗,及擅董丁夫,非理笞捶,令役夫蔡文义市驴不获,杖之致死。上不贷以法,中外莫不悚庆。
十二月丙午,宝鼎县黄河再清,经度制置副使李宗谔以闻。上作诗,近臣毕和。龙图阁待制孙奭由经术进,守道自处,即有所言,未尝阿附取悦。上尝问以天书,奭对曰:『臣愚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也?』上知奭朴忠,每优容之。及将有汾阴之役,会岁旱,遂奏疏陈不可者十:『陛下才毕东封,更议西幸,非先王卜征五年重谨之意。今国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乎?』又上疏言:『今之奸臣,以先帝寅畏天灾诏停封禅,故赞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成先志也。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则未尝献一谋,画一策,而乃卑辞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縻爵,姑息于保吉,谓主辱臣死为空言,以诬下罔上为己任,是陛下以祖宗艰难之业,为佞邪侥幸之资,臣所以长叹痛哭也。今乃野雕山鹿并形奏简,秋旱冬雷率皆称贺,将以欺上天,则上天不可欺;将以愚下民,则下民不可愚;将以惑后世,则后世必不信。上玷皇明,不为细也。』疏入,不报。
吕中曰:至是李文靖之言验矣。封禅之议,决于丁谓『会计有佘』之一言,天书之降,成于钦若『神道设教』之一语,虽以王文正之硕稳重望,不敢有异议。其后寇准之入居相府,亦以朱能天书而入。当时极言其非者,惟孙奭一人而已。『天何言哉』,此足以破人主之惑。
辛亥大中祥符四年春正月,代州言粟斗十余钱。丁酉,车驾奉天书发京师。
二月。次河中府。辛酉,祀后土,只备三献,奉天书于神坐之左,以太祖、太宗并配。上作《汾阴二圣配享铭》、《河渎》、《四海》等赞,召草泽李渎、刘巽,渎以疾辞。
三月朔,召草泽魏野,辞疾不至。甲申,幸吕蒙正第,问蒙正诸子孰可用,对曰:『臣之子豚犬尔,犹子夷简,宰相才也。』
夏四月甲辰朔,车驾至自汾阴。上谓宰相曰:『唐起居郎、舍人、司谏、正言凡十二员,近者此官多缺,可选有才望为中外所知者补之。』于是直史馆陈尧佐、乐黄目、盛玄、王随、路振、崔遵度、陈知微、李谘、陈越等九人悉授两省官。
六月,两浙、福建、荆南、广南诸州循伪制输丁身钱,岁凡四十五万四百贯,民有子者,或弃不养,或卖为僮仆,或度为释老。秋七月朔,诏悉除之。
八月,上谓宰相曰:『朝廷宜守经制,傥务更张,则攀援者众。乃知命令之出,不可不谨。又莅官之人不可过为宽恕。以致弛慢。或探求罪恶,不顾烦扰,抑又甚矣。』王旦曰:『古人有言:法出而弊作,令下而奸生。宽则民慢,陷法者多;猛则民残,无所措手足,正为此也。』祖宗以来,两省、御史台官须文学优长、政治尤异者乃特除拜。汾阴肆赦,始以叙迁。上恐循习非便,乃诏自今遵守旧制,不得以他官转入。丁巳,诏文武官有言刑政得失、边防机事者,并赐封,其余细务,令条列以闻。
冬十月,上以江南、淮南接壤而盐酒之价不等,令三司与江淮制置发运使李溥规定以闻。有司执言虑失岁课,上曰:『苟便于民,何顾岁入也?』
十一月,上亲试,赐进士张师德等二十一人及第,十人同出身,诸科及第者四十二人,同出身者八人。工部侍郎种放屡至阙下,俄复还山。人有贻书嘲其出处之迹。放晚节颇节舆服,广置良田。王嗣宗之出守长安,始甚敬,放被酒稍倨,嗣宗怒,放曰:『不犹愈于角力而中第乎?』初,嗣宗就试讲武殿,尝因戏弄擢首科,故放及之。嗣宗因上疏言放弟侄无赖,据林麓樵采周回二百余里,夺编氓厚利。疏辞极其丑诋,目放为魑魅。上方待放厚,会恩赦而止。于是放自乞退居嵩山,然犹往来终南,按视田亩,时议浸薄焉。
十二月,太常博士江嗣宗言:『陛下躬临庶政十有五年,殿廷问事,一取圣断,有劳宸虑。今请礼乐征伐大事出于一人,自余细务,委任大臣百司。』上曰:『此颇识大体。』乃诏从其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