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店里,面带笑容,肥胖的胸脯几乎把胸衣撑破了。男人们都喜欢摸她,因为,男人们摸遍她的全身也触不到一根骨头。博歇把她叫到身旁;手却悄悄地在餐桌下面摸着她的膝头。她已经习已为常,安然地喝着一杯酒,还告诉众人,说邻居们趴在窗子上看呢,他们已经开始对房子里的人有些不满了。
“唉!这可是我们自家的事,”博歇太太说,“我们是看门人,我们自然会对保持安静负责如果有人来抱怨,看我们怎样收拾他们。”
后面的房间里,娜娜和奥古斯婷又凶狠地打了一架,因为她们两人抢着用面包擦烤屉里的鹅汁。烤屉像旧锅子一样翻落在砖地上滚得叮当作响。现在的娜娜正在照应着维克多,因为一块鹅骨卡在了他的喉咙里;她用手拔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吞下一大块方糖。要他当药吃。另一边她又不住地关照着餐桌上的菜,一会儿要酒,一会儿要肉,讨面包给艾蒂安和宝玲吃。
“哎哟!你别再啰嗦了行不行!”她母亲说。
孩子们已经吃不下饭了,然而仍然在吃;他们用叉子敲着桌子,还有节奏的打着响,像是促进自己的胃口。
喧哗声中,布鲁大叔和古波妈妈谈起话来,那老头儿好酒下肚却脸色苍白。他说起自己在克里米亚战死的儿子们。晦!如果他的孩子们还在,他会不愁没有面包吃。古波妈妈的舌头也有些不听使唤了,俯身对布鲁大叔说:
“您别这样说,有孩子也有让人烦心的事呀!就说我吧,您看我在这儿挺开心,对吧?嗨!要知道我哭了不止一次呀!不是吗?别指望孩子们。”
布鲁大叔摇了摇头,又说:
“现在没有人肯让我做工了。我老啰。当我走进工厂的时候,年轻人竟都取笑我,问我当年是否给国王亨利四世擦过靴子去年,我去油漆一座桥,每天能赚到三十个铜币;钻到桥下面,脚下就是奔流的河水。从那时候起,我便得了咳嗽病如今一切都完了,没有人要我干活了。”
他瞧了一眼自己那双僵硬而干瘪的双手,又说道:
“再简单不过了,我既然不中用了,人们自然用不着我了,他们是对的,即便我是他们,也会那样做的要知道我的不幸之处就是还没有死。是的,这是我的过错。当一个人不能干活时睡着等死才是正理。”
罗利欧听到此便说:
“说实话,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政府不救济那些残废的工人们前些天我从报纸上还看见那个”
然而布瓦松却认为该替政府争辩几句,于是便开口说:
“工人并不是军人,残废荣军院里专为军人开设的我们不该苛求那些不可能办到的事。”
此时餐后水果端上来。中央是一只大蛋糕,形似一座庙宇的造形,庙宇的顶部是由一块西瓜做成的;上面还插着一朵假玫瑰,它的旁边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蝴蝶是用银色的纸做的,用一根铁丝系着。花心里有两滴凝固的胶水,算做两滴露水。大蛋糕的左边的是凹盘中摆放着一块乳白色的干酪;右边的那只盘中有些搅碎的带汁杨梅。另加一盘油拌大叶莴苣生菜。
“博歇太太,”热尔维丝殷勤地说,“请再吃些生菜吧。我知道您爱吃生菜的。”
“不,不,多谢了,我再也吃不下去了!”博歇太太回答说。
热尔维丝又转身劝说维尔吉妮,她便把手指伸进嘴里,像是能摸着吃到嗓子眼的食物似的,她说:
“说真的,我肚子里再也盛不下东西了,没空地方了,一口也吃不进去了。”
“嗨!再加把油呀。”热尔维丝面带微笑说,“总会有点儿地方。即使不饿也能吃进生菜的您难道要放弃品尝莴苣的良机吗?”
“您留着明天吃酸生菜吧。酸生菜会更好吃。”罗拉太太说。
女人们都喘息着,眼巴巴地望着盘中的生菜,觉得实在可惜。克莱曼斯说她有一天午饭时吃下去三捆水芹菜。皮图瓦太太更有甚之,她自称并不剥净菜皮,便能吃下不少菜头;只加上一把盐便能下肚。看来她们对生菜都是情有独钟,都是成捆地买进。借着谈的兴致,盘中的生菜也被消灭了。
“我呀,更喜欢趴在菜园里吃!”博歇太太满嘴是菜地说着。
后来大家又对着那只蛋糕傻笑。糕点也算得上一道菜!它端上来是晚了些,但也并不要紧,终究会被吃完的。众人既然打算没命地饱餐一顿,这区区杨梅和糕点还能难得住他们吗?再说,大家并不忙,有的是功夫,吃它一夜也无妨。宾客们先把杨梅和干酪放进各自的盘中。男士们点燃了烟斗;那六瓶陈酒已经喝得底朝了天,又喝起普通酒来,边喝边喷云吐雾。人们只想着热尔维丝赶快切开那只大蛋糕。布瓦松彬彬有礼地站起来把盘中那枝玫瑰摘下来献给老板娘,全体宾客顿时欢呼雀跃。她只得用别针把花别在左胸口上。每每一动,那只连着铁丝的蝴蝶便上下翻飞起来。
罗利欧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嚷了起来:
“嗨!原来咱们是在贵店的烫衣台上就餐呀!好!不好了!也许人们在这上面能干更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