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衣服上捶捣了五六下,便又骂了起来,而且更加癫疯,越加冒火。只有一小点儿沉默,便又放起了连珠炮:
“当然,对,是我的妹妹。这下,你满意了吧?他们俩才叫情投意合,你真该瞧瞧他们亲嘴时的热乎劲!他甩了你和你那两个私生子!好漂亮的小家伙,脸上尽是些疮疤!他们当中有一个是一个巡逻兵的,对吧?你还弄死了三个,因为你不愿意带这么多小崽子来巴黎,那会增加你行李的分量这可是你的朗蒂埃告诉我们的。呀!他讲了很多玄乎的事,他已对你那副贱骨头身子腻味透了!”
“脏货!烂货!下流婆!”热尔维丝愤怒得吼叫起来,周身打着抖。
她回过身又在地上找着东西,只寻到一只小木桶,她猛拎桶脚,把这桶暗蓝色的青矾水向维尔吉妮脸上泼去。维尔吉妮顿时湿了一只肩膀,而且左手也被青矾染成了青灰色。她嚷道:
“好狠毒呀!她竟敢毁我的裙子!你等着,臭不要脸的!”
她也抓起一只小桶,朝她的敌手沷去。于是一场恶战开始了。她们沿着排成行的水桶争先跑去,挑盛满水的木桶,抓起来相互泼在头上,每次回合,都伴着咒骂声。此时,热尔维丝也不示弱地回骂着对方:
“呸!烂货!浇你这桶水!凉凉你的屁股,让你败败火吧!”
“哼!娼妇!冲一冲你浑身的臭气,除除你一生的晦气呀!”
“对,是的,我让你清清脑袋,婊子!”
“再来一桶洗一洗你的黄牙,再去打扮一番,今晚也好去美男街上勾引野男人喽!”
盛水的桶用尽了,她们便提了桶开自来水管接水。等着水流满的间隙,她们继续着相互的辱骂。先前的回合都泼不准水,很难沷着对方。渐渐地泼顺了手,双方都有了准头。维尔吉妮先遭了当头一桶,水从脖颈涌入,顺着脊背和胸脯在裙襟里面刷刷地流到地上。正当她惊魂未定的当尔,忽又飞来一桶,斜泼在她的左耳上,砰然作响,浸散了她的发髻,长发技散了下来。热尔维丝开始是被泼在了两腿上;接着一桶灌满了她的鞋子,溅起的水湿了大腿;还有四桶泼湿了她的双臀。不一会儿,已分不清哪一桶泼在什么部位,也数不清相互泼了多少桶。此时,她们两人从头到脚都淌着水,上衣贴在脖子上,裙子粘在腰际,身子都显得苗条了,直挺挺的,发着抖,周身向下滴着水珠,活像滂沱大雨中的雨伞一样。
“她们真滑稽!”一个洗衣妇挤着嗓子说。
洗衣场的人们都尽情取乐。人们向后退开,以免双方水战的水溅到身上。喝彩声,取笑声,桶中猛然泼出的水流声相互交织在一起。地上积满了水,她们两人立在水中,水没到她们的踝骨。这时候维尔吉妮准备使出她的狠招儿,她突然抱过邻近一个洗衣妇放在那里的一桶滚烫的碱水,竟然向热尔维丝身上泼去。只听得一声尖叫。人们都以为热尔维丝一定烫得不轻。然后,她只是左脚被轻微烫伤。剧烈的疼痛,使她不再取水,而是拼尽全力把小桶掷了出去,桶砸在维尔吉妮的腿上,她被击倒在地。
所有的洗衣妇都议论开了。
“她准把她的一只爪子打折了。”
“说哩!另一位还想要把她煮熟呢!”
“不管怎么说.还是那金头发的娘儿们有理,有人抢了她的男人,也难怪她!”
博歇太太双臂举向空中,带着惊骇的神情,战战兢兢地躲在两只大木桶之间。克洛德和艾蒂安吓哭了,揪着母亲的衣襟,连声叫着“妈妈!妈妈!”边叫,边抽泣着。当博歇太太看到维尔吉妮倒在地上的时候,她连忙跑上去,找着热尔维丝的裙角,反复地说:
“嗳哟!快走吧!你就省些事吧我都要背过气去了。说实话!哪有这般拼命的呀!”
但她又退缩回两个大桶之间,和孩子们一起躲了起来。此时,维尔吉妮对准了热尔维丝的胸脯扑了过来,掐住了她的脖颈,想要扼死她的对手。热尔维丝奋力一挣,挣脱了身体,反而钳住了维尔吉妮的发髻向后揪,像是要揪下她的脑袋似的。搏斗重新开始,两人即不吭声,也不叫骂。两个女子并没有扭打在一起,只是专攻对方的脸部,她们手呈爪形,作出抓人的姿态,触到什么就胡抓、乱掐。维尔吉妮的红领饰巾和蓝发网罩被扯掉了;上领口也被撒破,肩膀的肌肤裸露了出来。热尔维丝的衣服也撒开了口子,她也弄不明白,她白衬衣的一只袖子竟掉了下来,衬衫侧面还裂了一条缝,使她的胭体清晰可辨,碎布片片飞舞。起先热尔维丝开始流血,从嘴上到下巴添了三条长长的爪印;为了保护眼睛,每每交锋,她先把眼睛闭了,惟恐维尔吉妮给她天窗盖瓦。此时维尔吉妮还未见血,热尔维丝对准她的耳朵,恨不能揪住它们,当她终于捉住一只耳坠时,便用劲一扯,这是一只梨形黄色玻璃的耳坠。维尔吉妮被扯破的耳垂,渗出了血。
“她们行凶了,快拉开她们呀!这两个野蛮女人!”许多人叫了起来。
洗衣妇们都围拢过来,各自组合为两个阵营:有些怂恿着她们,像在挑唆两条打架的母狗;另一些人显得神经质,全身发着抖,扭转头去,不愿目睹这场面,反复说着,再看下去要作出病来的。两个阵营险些酿成全场的恶战,有人在彼此互咒没有良心,真不中用;赤裸的手臂相互伸了出去;只听得三声耳光响起。
博歇太太终于去找洗衣场的伙计了。
“查理!查理!他到底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