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正东方骂骂咧咧,是徐三爷同定展南侠。展爷是一语不发,净听着徐三爷这一个人,你瞧这个骂。正北上丁二爷、韩二义由坎为水进来,走水火既济卦。
展南侠进的是震为雷,走的雷风恒,大众会在一处。原来看阵的就是四个人,被卢爷、北侠、云中鹤所杀。大众直奔冲霄楼,脚着万字式当中,跳着黄瓜架样式走,一看两边石象、石(豸孔),当中两根铁练搭在冲霄楼上。卢爷用手一指那个石(豸孔)说:“我五弟就从此处吊将下去,我也由此处下去。”北侠说:“那倒可以。可别打一处下去,两处里分着。”徐庆说:“我也打那边下去。”
展爷说:“我也打那边下去。”这边是云中鹤、北侠、二官人,两下里彼此全把兵器扎上,击掌为号。
“叭”一拍巴掌,“蹭蹭蹭”大众往上一蹿,两边的石象、石(豸孔)“呱喇喇”,上头的铁练往下一落,翻板自来往下一翻。大众急拿脚一找网,二反网,往下一翻,众位仍然是半悬空中翻身,脚找盆底坑儿。七位全有智爷教明白的,抱刀往下,脸朝外。
三鼠在使宝刀宝剑的身后,也是面向着外,手中都拿着兵刃,净瞧更道地沟里头往外出入。天宫网、地宫网一起,类若钟表开闸的声音,“哗喇喇喇喇”。
十八扇铜网,按说一齐都起来,这把总弦一破可就不行了,起落的不齐了,可也有起来的,可也就有不起来的,可也有起来“叭达”往后一仰,又躺下了的。皆因是断总弦,没断十八根小弦、两根副弦。若要一齐全断,十八扇网,连一扇网都不能起来。这虽起来,就不能齐了。
下面的金钟一响,声音也是不齐。每时“咚咚”直响三阵,此时行打三下,又打两下,再不然等半天,他又响一阵,参差不齐。铜网的样式,前文说过,二指宽铜扁条上,有胡椒眼儿窟窿,全有倒取网钩,上尖下方的式样。底下的横铁条上,挂石轮子两个,由盆底坑上往下一滚,石轮极其快速。如今所有滚下来的网,“叱(口叉)嗑(口叉)”,遇宝刀室剑削成好几段,是下来的全碎了。不动的网,他们也就不管了。北侠大伙蹿上盆底坑儿,把更道地沟东西南北,俱是两个人把守。地沟门惟独正南,北侠一人把守。
众豪杰坠落铜网阵黑妖狐涉险冲霄楼
〔西江月〕曰:弹指几朝几代,到头谁弱谁强?人间战斗迭兴亡,直似弈棋模样。说甚英雄豪杰,谈何节烈纲常,天生侠义热心肠,尽入襄阳铜网。
且说北侠听金钟一响,是一百弓弩手,有一个头儿,是圣手秀士冯渊,拿着梆子,提着一条长枪,听见金钟一响,就由更道地沟上边下去。大众听梆子的号令,刚出正南上更道地沟门,正遇着北侠,拔刀就剁。冯渊听见刀声,往前一蹿,扭头一瞧是北侠。
他是认得的,立刻双膝点地,苦苦求饶,什么大爷,什么爷爷、太爷、祖宗、师傅、大叔、二大爷、义父、爸爸全叫到了。北侠空有刀,剁不下去。冯渊又叫:“你老人家肯饶了我,我就算计着你们老爷们该来了,小子在这正等着呢,别看你们老爷们净管把铜网削碎,你们也不知道王爷在什么地方,盟单在什么所在,我愿作向导,你愿收我个徒弟,就是徒弟;愿收我个干儿子,就是干儿子;愿收我个孙子,就是孙子。”北侠一想也是,正短这么一个向导,说:“起去,我饶恕于你。”冯渊说:“你者倒是认我个徒弟,是儿子,是孙子?我好称呼你老人家。”北侠说:“你可是真心吗?”
冯渊就跪在那里起誓,说:“过往神只在上,我要有虚情假意,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北侠说:“起去罢。”冯渊说:
“我倒是称呼什么?”北侠说:“我已然有了义子,我收你为徒弟。”冯渊复又就地给北侠拜了四拜,叫了两声“师傅”。
北侠答应,让冯渊起去。冯渊答应,乐的是手舞足蹈,说:“师傅,我先献点功劳,我一打梆子,弓弩手全出来,你可就杀人。可别让箭钉在身上,钉在身上就死。”他在这里“梆梆梆”一打,一百弓弩手听见梆子一阵乱响,大家出来。
这个更道地沟最窄,并肩占不下两个人,只可一个跟着一个走,门儿又矮,出来一个,再出来一个。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两个宰一双,第三的被杀,第四、第五的回去不敢出来了。东西北共杀了九个。南面的听见冯渊投了降,连一个也没出来,谁要把着一瞅,弩箭就射。
上头一阵大乱,是王官雷英、金鞭将盛子川、三手将曹德、赛玄坛崔平、小灵官周通、张保、李虎、夏侯雄,带了些王府的兵丁,辞别了王爷,到此瞧看。
进了木板连环,奔冲霄楼末层,进了五行的栏杆,到冲霄楼里头,脚蹬着大铁篦子,往下瞧看。雷英一瞅铜网尽都损坏,跺足捶胸,暗暗的叫苦。按说在冲霄楼铁篦子上头,往底下瞅,瞧不见底下的事情,在前文可就表过。再者铁篦子上四个犄角,单有四个大灯,昼夜不息,故此看得明白。雷英看见冯渊投降,雷英咬牙切齿大骂。底下冯渊听见,也是破口的大骂。他本是个南边人,未说话先叫“唔呀唔呀”的,骂道:“唔呀,混帐王八羔子,吾跟着我师傅,拿你们这些叛逆之贼来了,还不快些下来受缚!”金鞭将等大家问雷英主意,怎么办。雷英说:“略展小计,管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吩咐兵丁:“先把一百弓弩手撤回,后搬柴运草,拿火把他们烧死,破着这座冲霄楼不要了。”
顷刻间,王府柴草甚多,全把柴草运将进来,把软柴薪在灯上点着,顺铁篦子的窟窿往下一扔。这一下可了不得了,下面人全吃了苦了。这火全冲着头颅就下来了,个个用手中的刀把拉,连躲带闪,用脚把拉,工夫甚大,足下的软底靸鞋全要饶着,大众乱嚷。冯渊偷着往地沟里一看,说:“这可好了,他们走了,咱们出地沟罢。”让冯渊带路。冯渊在前,一个个都跟随着,奔南边这个地沟。
走到南头,一看不好了,把大板子盖上了,这还不算,上头压上石头,弓弩手在上头坐着。赶着出来,又奔正东,也是不行。照样四面全绕到了,全是不行。这火就更大了。徐庆嚷道:“死鬼,活着的时候机灵,我们都为你前来报仇,你下阵雨也好哇!”冯渊说:“下阵雨也流不到这里来。”
丁二爷说:“这可好了,他们不往下扔火了,这还有点恩典。他们往下扔生柴货呢。”
老道说:“更不好了,底下这都是火,扔下来的是生柴货,全勾在一处,一阵风一鼓,大众全都是焦头烂面之鬼。
这眼睛全睁不开,尽是黑烟。”大众在此受困,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