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郡王甍于湖南军营,时苗疆所在建祠。纪文达师撰联云:“汾阳王名位相同,功业常新,万里有将军壁垒;忠武侯经纶未尽,英灵如在,百蛮拜远相祠堂。”
彭春农曰:“先文勤公,出董文恪公邦达之门。嘉庆丁巳,文恭公诰丁太夫人忧,高庙遣官奠酒,加赏陀罗经被。文勤公挽联云:‘心怆老门生,执馈缝衣怜雪立;恩醲贤宰相,醊卮经被报春晖。’时纪文达师亦文恪门生,挽联亦以‘老门生’与‘贤宰相’作对。归语其孙芗林曰:‘惟我两人,所见略同也。’”
董文恪公之夫人没于京师,时文恭公已登揆席。文达师作挽联云:“富春江万古青山,阡表长留,慈训能成贤宰相;听雨堂九年绛帐,食单亲检,旧恩最感老门生。”《桃符缀语》载此联,以为陶太史撰,盖误。
纪文达师因诵某诗云:“浮沉宦海如鸥鸟,生死书丛似蠹鱼。”戏谓此二句可作我他年挽联。刘文清公云:“此惟陆耳山副宪足以当之。”未几而陆讣至,盖方被命赴沈阳覆校四库书,以天气骤寒,裘衣未到,冻僵于旅寓中也。时以为语谶。
纪文达师挽彭文勤公联云:“包罗海岳之才,久矣韩文能立制;绘画乾坤之手,惜哉尧典未终篇。”盖文勤方专司高庙实录藁本,未能竣事而甍也。
沈归愚尚书德潜挽桑弢甫调元云:“文星酒星书星,在天不灭;金管银管斑管,其人可传。”
毕秋帆自营生圹于邓尉山,并自作挽联云:“读书经世即真儒,遑问他一席名山,千秋竹简;学佛成仙皆幻相,终输我五湖明月,万树梅花。”
昌平陈紫澜宫詹浩与钱唐陈句山太仆兆仑并负重名,时有南北二陈之目。宫詹有挽吴湛山中丞士功联云:“使节转闽疆,旧雨追思,鄂渚兰言如昨梦;耆英推洛社,生刍遥奠,谢庭玉树总层霄。”中丞为香亭侍郎之父,曾抚吾闽,与宫詹为挚好。此联凄婉动人,写作双美。侍郎为裁截成卷,遍征同人题识,新建曹文恪公、仁和胡文恪公、富阳董文恭公及吴白华、褚筠
心廷璋、陆费丹叔墀、谢蕴山启昆诸公,皆有跋。以一联而集成巨观,蔚为墨宝,宜中丞之孙红生舍人葆晋珍秘若球璧矣。
梁山舟学士所撰挽联征多,兹择其尤着者录之。挽梁文定公国治云:“天北掩台垣,闻说槐音中夜断;江东失宗衮,心伤荆树一时摧。”时其弟冲泉亦没也。挽其姑夫张藻川侍郎云:“朝无谏草,家有赐书,卅载清声光简册;公应骑箕,我悲陟岵,一时血泪洒葭莩。”挽蓝素亭河督云:“帝畀以河,三策勤劳着淮北;臣心似水,四知风节媲关西。”挽钱竹汀宫詹云:“名在千秋,服郑说经刘杜史;神归一夕,仙人骨相宰官身。”
钱箨石先生载以上书房侍郎致仕,山舟学士挽以联云:“青宫授几,洛社图形,官府神仙皆慧业;达尊备三,绝艺擅四,儒林文苑并传人。”自注云:“昔人以文与可‘骚、书、诗、画’为四绝也。”
山舟学士之妹夫汤昼人,辛未庶常,未及散馆而没,年仅四十。生母犹在堂,学士挽以联云:“四十年生有自来,身到蓬瀛天遽召;三千里没而犹视,心伤桑梓母何依。”又挽其师庄云樵云;“孝思尽宦海家园,荣亲养亲,一笑生天证佛果;道望齐太山梁木,吾仰吾放,几人入座哭春风。”又挽陶篁村云:“万里儿啼,此日愁攀贤令辙;卅年老泪,隔江空盼少微星。”时篁村之子方宦黔中也。挽其兄春淙云:“一品承恩,魂魄长依华屋;九重念旧,馨香宜彻幽泉。”挽明中和尚云:“画里传衣,夙契偶同永长老;山中献盖,前尘谁证衲禅师。”自注云:“余画过去僧像,师为补衲。又师与先人同入诗社。”挽佛裔和尚云:“竹萎蕉枯,此日是师真面目;焚香洒水,当年惟我旧朋俦。”自注:“次句指恒公寂时事。”
山舟学士挽孔谷园继涑联云:“临去诗成,写照髯仙,明月清风人已远;平生墨妙,瓣香冰叟,虹楼瀛海世争传。”自注:“谷园没之前数日,有题苏尺牍诗,‘明月清风’即诗中语。天瓶居士张文敏公为谷园妇翁。玉虹楼,谷园斋名。《瀛海仙班帖》,天瓶书也。”
邱南屏侍郎树棠以事降调,未补官而卒,时辛卯上元日也。是日值月食,彭春农以联挽之云:“大云暂作闲云,风规自在;元夜顿成长夜,月魄同亏。”
陈荔峰侍郎为内阁学士,阅二十年,始擢少宗伯。旋摄少宰少农,骎骎乎大用矣。以病乞假调理,已就痊愈。是日,宴客至中夜,众宾甫退,始就寝。不逾时,起坐,咯血数口而没。彭春农挽联云:“撒手了无难,夜宴方阑归碧落;伤心将大用,夕阳虽好近黄昏。”
平湖吴台卿显德,松圃协揆之犹子,山舟学士之甥也。幼聪敏,年十六受知于朱文正师,补博士弟子员,才藻冠时,谓取青紫如拾芥矣。乃十上乡闱,未离席帽,郁郁不得志,遂遁而学仙,日从事乩鸾,叩长生之术。年未四十,以瘵卒。太夫人犹在堂也。学士挽联云:“天道何知,不许阿奶留李贺;神仙安在,翻教老泪哭羊昙。”读之令人酸鼻。
山舟学士与其德配汪恭人俱登大年。恭人长学士一岁,先学士二年卒。学士挽联云:“一百年弹指光阴,天胡靳此;九十载齐眉夫妇,我独何堪。”逾二年,学士始卒,年九十三。没前数日,手书讣稿,遗命“不治丧,不刻行状。”同里众绅士挽联云:“朵殿奉丝纶,四百纸述事记言,史馆犹传大手笔;明湖思俎豆,九十载清风俭德,邦人长想古衣冠。”
鲍觉生先生桂星才气冠时,徒以傲兀凌人,为世所嫉。临终自撰挽联云:“功名事业文章,他生末卜;嬉笑悲歌怒骂,到此皆休。”遗命悬于灵几之前,则仍是本色语也。
浙中苏子斋绎由翰林改官侍御,以公过镌级,捐复刑部副郎,转正郎,出守山西朔平,以忧归。起复,守山东青州,卒于官。有素交官于广东者,闻其讣痛之,寄联挽之云:“誉美西清,望重西台,又威肃西曹,出治懋勋猷,两省春风思太守;耗传东浙,心伤东鲁,奈身羇东粤,招魂长叹息,一江秋水哭先生。”
徐秋崖孝廉廷烺于会试场中得病,十四日而没于邸舍。时令嗣访斋亦以会试随侍京寓。封翁来若先生年八十,犹在堂也。梁小槎比部挽以联云:“十四日病莫能兴,幸乔梓相依,屡纩尚能亲含玉;三千里没而犹视,痛桑榆垂暮,倚闾犹自盼泥金。”
道光乙酉,德清徐倪氏之案,自巡抚以至典史,一城之官,尽挂吏议。王小华廉访惟询以急欲平反此案,遂至自裁。蔡生甫学士之定挽以联云:“刚毅木讷近仁,生原无忝;聪明正直而一,没则为神。”颇肖其为人。然以三品大员为此无名之死,论者惜之。
许周生驾部宗彦病中语人云:“夜来曾作诗,记得二句,颇切近状。句云:‘厌闻家事常如客,爱看名山悔不僧。’今翻《鉴止水斋集》,无此二句。盖偶得句而未成篇也。驾部没前三日自撰挽联云:“月白风清其有意;斗量车载已无名。”可谓了然于去来者矣。
《秋坪新语》载:“纪文达公长子汝佶,中乾隆乙酉孝廉。卒时,公甚为之神伤。语客曰:‘今乃知因果之说,或亦有之。’”盖孝廉病绝而苏者屡矣。忽一日,闻其声宛山西人也,问故,曰:‘某来索逋,兹已偿清,仍欠若干,可亟焚楮镪如数,当去。’家人辈如言焚之,遂瞑。方环哭间,又苏,张目曰:‘所乘马后足颠蹶,弗良于行,可易一匹,则乘之去矣。’众茫然。公之三女哭告曰:‘诚有之,兄气绝时,所焚马,吾见其后足纸损,或即其故欤?’因别制一具焚之,乃不复苏。公于灵帷书一挽联云:‘生来富贵人家,却怪怪奇奇,只落得终身贫贱;赖有聪明根器,愿生生世世,莫造此各种因缘。’盖孝廉素性挥霍,钱刀到手辄尽;又缘事被褫,公以其过不检摄,禁弗使出。日给资用,无少溢。孝廉深苦其拘,罄所有付之质库。卒之日盖不余一物云。”
纪文达师与龚匏伯先生禔身同校四库书,最相契。后先生以军机章京观察滇南,终于位。师寄挽联云:“地接西清,最难忘枢密院旁,公余茶话;恩深南徼,惜空留昆明池畔,去后棠阴。”
彭文勤公挽钟碧溪大令联云:“匪特茑萝亲,髫同笔研相将老;空怀松菊志,家少田园竟不归。”
粤东张仪坡庶常翱恃才放荡,未及三十,即以酒色殒其生。其师花晓亭方伯杰甚恸之,挽以联云:“与人何尤,可怜白发双亲,养子聪明成不幸;自古有死,太息青云一瞬,如君摇落更堪悲。”
余抚桂林,延吕月沧郡丞主秀峰书院讲席,士论翕服。余常就咨地方利弊,兼以政暇谈艺,皆获益良多。惜其骤归道山。继主讲者为黄春亭邑侯暄,亦佳士,有挽吕联云:“德合荀君,久以范模孚梓里;文追白傅,岂惟政事在杭州。”为时所称。余既为撰墓志,亦挽以联云:“三管失斯人,癸水辰山都暗淡;千秋存定论,乡贤名宦伫馨香。”盖月沧品学俱优,曾官两浙,有循声,尤长治狱也。时合省之士大夫以请祀乡贤祠环吁,余已为拟定疏稿,适同官有违言,遂阁不行,亦可叹矣。
卢厚山宫师尝总督两广、两湖,巡抚江南、山西,观察广东、山东、湖南。又于丁忧伏处时,奉特旨起家,管西域军需局,驻扎肃州。凯撤后遂巡抚陕西。其没也,由宫保晋宫师,加轻车都尉世职,谥敏肃。余甲寅同年中,勋名之盛,未有如公者也。裕鲁山廉访裕谦寄联挽之云:“旷典迈千秋,带砺台衡,天锡殊纶荣卫霍;仁恩周十省,韬钤黼黻,人从华屋仰皋夔。”
刘星槎司马台斗,宝应名进士也。由水部通守乌镇,以督运终于官。舒白香哭以联云:“学究天人,只曾博文章一第;才堪公辅,仅试官丞倅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