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一惊,就知道是调虎离山计,总怕大人有失,解磨额,脱马褂衣襟,挽袖袂,勒刀,并不往外看失火之事,竟往大人屋中观看。行至穿堂,遇公孙先生,言道:“五老爷,大势不好,印所失火。”
五老爷点头,蹿房过去,见大人在院内抖衣而战,玉墨搀架。五爷在房上言道:“大人请放宽心,小弟来也。”大人战战兢兢言道:“吾——吾——吾弟,大——大——大势不好了,印所失火。”五爷说:“大人放心。”飞身下房,纵身蹿于屋内,至印所荷叶!板门,由门缝内早见火光满地,就知道是夜行人的法子,其名就叫“硫火移光法”。一抬腿,“铛鎯”一声,双门粉碎,抖身躜入屋中,伸手桌案一摸,印信踪迹不见。
颜大人哭劝锦毛鼠公孙策智骗盗印贼
且说见印信丢失,五爷暗暗的叫苦。回头一看,贼人由后窗棂进来,撒下硫光火,虽是遍地的火光,有烟有火,绝不能烧什么物件,也不烫手,乃夜行人的鬼计。五爷返身而出,言道:“大人,印信丢失,谅他去之不远,待小弟追赶下去,将印信夺回。”
大人言:“五弟,印信丢失不要了,只要有五弟在,印信丢失不妨。”五爷那里肯听,早就踊身蹿上房去。一看东厢房北山墙有一黑影一晃,五爷用飞蝗石子打去,“匉”一声响亮,虽然打在身上,此人未能坠落下去。五爷纵在东房之上,赶上前去就是一刀,只听见“哧”的一声,原来不是个真人,也是夜行人用计,乃是江鱼皮作成的,有四肢、一个头颅。无用时将他折叠起来,赛一个包袱;若要用时,腿上有个窟窿,用气将他吹开,用法螺丝将他捻住,不能走气。脑后有皮套一个,挂于墙壁之上,被风一摆,来回的乱晃,其名叫做“映身”。五爷上当,刀剁皮人,转向扑奔正西。大人连叫不可追赶,五爷那里肯听。出上院衙,往西追赶,见一人在前施展夜行术,细看肩头上高耸,耸背定印匣。五爷赶上前来一刀,正中腿上,“哎哟”一声,红光崩现,满地乱滚。五爷(骨可)膝盖点住后腰,先拔贼人背后之刀,抛弃远方。解贼人的丝绦,四马倒攒蹄,寒鸭浮水势,将贼捆好。解胸前麻花扣,将印匣解将下来,双手捧定,在耳边先一摇,只听见“咣当当”的乱响,就知道印信在于里面,五爷暗暗欢喜。猛然抬头一看,前边还有一个夜行人。五爷意欲追赶那人,自思印已到手,便宜那厮去罢。后边厢灯火齐明,原是上院衙官人赶到。本是公孙先生至马棚救火,一浸而灭。先生进里边见大人,诉言其事。大人命先生派官人追赶白护卫,故此前来。远远问道:“前边什么人?”五老爷答道:“是吾。追贼人不上半里之遥,将贼拿获,尔等们来的甚巧,将他抬至上院衙,以备大人审讯。”众人答言:“五老爷先请,我等随后就到。”
五爷提印匣,按旧路而归,仍是蹿房越脊,不由大门而入。至大人屋中,见公孙先生在旁解劝,大人呆嗑嗑发怔。五爷捧定印匣说道:“大人印信丢失,小弟追出上院衙,不上半里之遥,将贼捉获,将印信得回,请大人过目。”将印信放于桌案之上。大人欢喜非常,言道:“到底是我五弟呀!到底是我五弟!倘若印所门户已坏,将印匣暂放先生屋内。”
先生点头,不肯去收,自忖道:“印已到贼人之手,不知印信可在里面无有?倘若不在,糊里糊涂将印收讫,倘若用印之时,里面若无印信,岂不是交接不清,一人之罪么?”故此问五爷说是怎样将印信得回。五爷道:“行不到半里之遥,一刀将贼砍倒,将印信得回。”先生说:“就是这样得回?”五爷说:“正是。”先生道:“印信已到贼人之手,没有什么舛错?”五爷冷笑道:“先生若伯有什么舛惜,当着大人面前,大家一观,也省了日后有交接不清之患。”大人道:“先生收起去。虽然印信丢失,片刻的光景,依然追回,还有什么舛错?”大人论的是这个人,五爷不能办错事;先生论的是公事。五爷得了印匣之时,晃了两晃,知道印依然在内,本就是狂傲的性分,那时也没让过人。先生一问,就觉得气哼哼的冷笑,说道:“先生,咱在一处当差,念书的人实属利害。既然这样,更得当着大人面前看明方好。先生不可收印,小弟虽把印信得回,不知里面印信在与不在,在大人面前务必看明方好。”先生无奈,将包袱打开一看,就知道事头不好,印匣上锁头不在了,说:“不必打开看了。”五爷按住印匣,一定要看。大人言道:“就打开看看何妨。”将印匣盖打开一看,那一颗黄灯灯的角端印踪迹不见,有一块黑脏脏的铅饼子在内。大人看见一急,将包袱往上一搭,吩咐收起去,料着五爷未看见。岂不想夜行人的眼快,早已看见,言道:“他们盗印的原是二人,小弟捉着一人,走脱一人。印匣既是空的,印信必在那人身上带定,谅那厮去之不远,待小弟将他捉获回来,自然就有了大人印信。”大人用手一揪,死也不放,叫道:“五弟呀,五弟!想你我当初在镇江相会,你也无官,我也无官。事到如今,你身居护卫,我特旨出都,丢了国家印信,不至于死,无非罢职丢官。你我回到原籍,野鹤闲云,浪迹萍踪,游山玩水,乐伴渔樵,清闲自在,无忧无虑,胜似在朝内为官。朝臣待漏,伴君如伴虎,一点不到,身家性命难保,五弟不至于不明此理。印信丢失不要了。”大人揪住五老爷死也不放,并有那边主管玉墨挡注也是苦苦的将五爷解劝。五爷干着急,不能出去,又不敢与大人动粗鲁,只可坐在那里,低着头哼哼的生气。大人合五老爷说起私话来了,讲论当初三吃鱼的故事。公孙先生一听大人与五老爷说起私话来了,转身出得房外,观见外头有许多人对面站定。公孙先生至前一问,原来是看定盗印之贼。看此人夜行衣靠,腿上血痕,黄黄的脸面,倒捆四肢,是个昏人。吩咐官人:“搭在我屋里去。”先生跟定,至屋中取止痛散与他敷上,便问:“朋友,我看你堂堂一表人才,为何作出这样事来,岂不把自己的性命饶上?若肯改邪归正,我保你在大宋为官。”贼言:“我今前来盗印,万死犹轻,焉有做官之理?休来哄我。”先生道:“我们开封府众校尉与护卫等,那一个不是夜行人?何况你有说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