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与愿违,所有可耻的索多姆人都被放跑了,哪怕他们象洛特的女人,一见年轻男子,就扭头细看,也不会因此象那女人变成盐柱。其结果是他们后裔众多,且保留了习惯动作,好比那些浪女,装模作样,象是在观看橱窗里展出的鞋,可一有大学生走来,便向他扭过头去。索多姆城居民的这些后裔为数如此之多,以致可用《创世记》中的另一节文字加以描述:“如果有人能数清尘埃的数量,那便可清点这些后裔的人数”,他们分散居住在地球各地,谋取了各种职位,轻而易举进入了最难以跻身的俱乐部。以致如有一位索多姆城的后裔未被接纳,那举黑球反对的肯定大多是索多姆城的后代,他们继承了使他们祖先得以逃离被诅咒的城市的谎言,不得不注意谴责同性恋。他们迟早有一天会返回索多姆,这很有可能。诚然,他们在世界各国都组织了素有修养,精通音乐又善于诽谤的东方式群体,集令人欣喜的品质与难以忍受的缺陷于一身。在本书的后面各章中,人们可以更为深入地观察他们,可眼下,众人都希望预防致命的差错,即避免有人象鼓励犹太复国主义那样,最终导致创建一个索多姆后裔运动,重建索多姆城。然而,索多姆后裔每每刚抵达一个城市,便急于离去,以免被看作该城的居民,他们娶妻成婚,到别的城市与情妇往来,并在那儿获得种种适当的娱乐。非得到了万不得已的时日,等他们的城市空无一人,饥饿将恶狼逼出树林的时刻,他们才会去索多姆城。这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一切,几乎与在伦敦,柏林,罗马,彼得格勒或巴黎发生的没有差别。
总而言之,那天在我去拜访公爵夫人前,我并未考虑得这么远,当时只顾集中精力注意絮比安与夏吕斯的结合,也许错过了目睹熊蜂为花授粉的情景,为此感到遗憾。
第二卷第一章我说不准是否受到邀请,并不急于前往参加盖尔芒特府上的晚会,于是独自在外闲逛,可是,夏日似乎并不比我更着急逝去。尽管已经九点多了,它还在协和广场流连忘返,给鲁克尔索方尖碑罩上一层玫瑰果仁糖的外表。接着,它又改变了方尖碑的色彩,将之转变为另一种物质,其金属感之强,致使方尖碑变得不仅更珍贵,而且显得更细薄,更柔软。人们想象着也许可把这一瑰宝扭弯,或许早已有人把它微微弯曲了。月亮已悬挂在空中,宛如一瓣小心剥净的桔子,尽管表面稍有点儿损伤。再过数小时,它也许就会变成一弯铮铮金钩。一颗可怜的小星星孤零零地蜷缩其后,独自去陪伴着这轮寂寞的冷月,然而,月亮更富于勇气,一面保护着自己的朋友,一面向前行进,仿佛手持势不可当的武器,高擎着东方的象征,挥动着自己那把奇妙的金钩大刀。
在盖尔芒特亲王夫人府邸门前,我遇到了夏特勒罗公爵;我不再记得,半小时前,自己还一直惶惶不安,担心——它不久又要困扰着我——不请自来。人们往往会有这类担心,可有时一时分心,把危险丢诸脑后,事后很久才回想起当时的惶恐心境。我向年轻的公爵道了安,钻进了府邸。可这里,我必须先交待一点情况,虽然微不足道,却有助于理解不久就要发生的事情。
这天晚上,有个人一如既往,深深思念着夏特勒罗公爵,可却不知公爵到底是何许人。
此人就是德盖尔芒特夫人的门子(当时称“传呼”)。德夏特勒罗先生远谈不上是亲王夫人的至爱亲朋——仅仅是一位表兄弟而已——他平生第一次受到她沙龙的接待。十年来,公爵的双亲与她一直不和,最近半个月,才重归于好,这天晚上,他们因事不得不离开巴黎,故派儿子代表他们夫妇赴会。可是,几天前,亲王夫人的门子在香榭丽舍大道与一年轻人相遇,觉得他长相迷人,虽想方设法,却未能弄清其身分。这倒不是因为那位年轻公子不客气大方。门子挖空心思,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先生所表示的阿谀逢迎,他反都一一领受了。
但是,德夏特勒罗先生既冒冒失失,也谨小慎微;他愈弄不清与他打交道的是谁,便愈不肯公开自己的身分;倘若他知道了对方的底细,也许会更害怕,尽管这种恐惧并无道理,他始终不露真相,只让对方把自己视作英国人,但他待门子如此大方,深得门子的欢心,门子渴望与他再次相会,满怀激情,追根问底,可公爵对他的种种提问,只答了一句话:。”①就这样,两人一直走完了加布里埃尔大街。
①英语,意为:我不会讲法语。
虽然盖尔芒特公爵毫无顾忌——因其表兄弟的母亲的门第之故——装模作样,似乎在盖尔芒特—巴维埃尔亲王夫人的沙龙里找到了点古弗瓦西埃府的陈迹,但是,此沙龙的安排,在社交圈里可谓独此一家,令人耳目一新,据此,大家普遍认为这位夫人具有独创精神,聪慧过人。晚宴后,不管随后进行的交际晚会场面多大,盖尔芒特亲王夫人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