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二日,《时事新报》的《青光》。
这位陈先生是讨伐军中的最低能的一位,他连自己后来的说明和别人豫先的揭发的区别都不知道。倘使我被谋害而终于不死,后来竟得”寿终×寝“,他是会说我自己乃是”最后的凶手“的。
他还问:要是要告密,为什么一定要出之”公开的“形式?答曰:这确是比较的难懂一点,但也就是因为要告得像个”文学家“的缘故呀,要不然,他就得下野,分明的排进探坛里去了。有意的和无意的的区别,我是知道的。我所谓告密,是指着叭儿们,我看这”陈代“先生就正是其中的一匹。你想,消息不灵,不是反而不便当么?
第二篇恐怕只有他自己懂。我只懂得一点:他这回嗅得不对,误以唐包先生为就是我了。采在这里,只不过充充自以为我的论敌的标本的一种而已。
其次是要剪一篇《大晚报》上的东西钱基博之鲁迅论(戚施)近人有裒集关于批评鲁迅之文字而为《鲁迅论》一书者,其中所收,类皆称颂鲁迅之辞,其实论鲁迅之文者,有毁有誉,毁誉互见,乃得其真。顷见钱基博氏所着《现代中国文学史》,长至三十万言,其论白话文学,不过一万余字,仅以胡适入选,而以鲁迅徐志摩附焉。于此诸人,大肆訾支。迩来旧作文家,品藻文字,裁量人物,未有若钱氏之大胆者,而新人未尝注意及之。兹特介绍其”鲁迅论“于此,是亦文坛上之趣闻也。
钱氏之言曰,有摹仿欧文而谥之曰欧化的国语文学者,始倡于浙江周树人之译西洋小说,以顺文直译之为尚,斥意译之不忠实,而摹欧文以国语,比鹦鹉之学舌,托于象胥,斯为作俑。效颦者乃至造述抒志,亦竞欧化,《小说月报》,盛扬其焰。然而诘屈聱牙,过于周诰,学士费解,何论民众?上海曹慕管笑之曰,吾侪生愿读欧文,不愿见此妙文也!比于时装妇人着高底西女式鞋,而跬步倾跌,益增丑态矣!崇效古人,斥曰奴性,摹仿外国,独非奴性耶。反唇之讥,或谑近虐!然始之创白话文以期言文一致,家喻户晓者,不以欧化的国语文学之兴而荒其志耶?斯则矛盾之说,无以自圆者矣,此于鲁迅之直译外国文学,及其文坛之影响,而加以訾支者也。
平心论之,鲁迅之译品,诚有难读之处,直译当否是一问题,欧化的国语文学又是一问题,借曰二者胥有未当,谁尸其咎,亦难言之也。钱先生而谓,鄙言为不然耶?
钱先生又曰,自胡适之创白话文学也,所持以号于天下者,曰平民文学也!非贵族文学也。一时景附以有大名者,周树人以小说着。树人颓废,不适于奋斗。树人所着,只有过去回忆,而不知建设将来,只见小己愤慨,而不图福利民众,若而人者,彼其心目,何尝有民众耶!钱先生因此而断之曰,周树人徐志摩为新文艺之右倾者。是则于鲁迅之创作亦加以訾支,兼及其思想矣。
至目鲁迅为右倾,亦可谓独具只眼,别有鉴裁者也!既不满意于郭沫若蒋光赤之左倾,又不满意于鲁迅徐志摩之右倾,而惟倾慕于所谓”让清“遗老之流风余韵,低徊感喟而不能自已,钱先生之志,皎然可睹矣。当今之世,左右做人难,是非无定质,亦于钱先生之论鲁迅见之也!
钱氏此书出版于本年九月,尚有上年十二月之跋记云。
十二月二十九日,《大晚报》的《火炬》。
这篇大文,除用戚施先生的话,赞为”独具只眼“之外,是不能有第二句的。真”评“得连我自己也不想再说什么话,”颓废“了。然而我觉得它很有趣,所以特别的保存起来,也是以备”鲁迅论“之一格。
最后是《大美晚报》,出台的又是曾经有过文字上的交涉的王平陵先生骂人与自供(王平陵)生小子道长论短,有所述作,无不讥为”浅薄无聊“;同样,较有修养的年轻人,看着那般通材硕儒们言必称苏俄,文必宗普鲁,亦颇觉得如嚼青梅,齿颊间酸不可耐。
世界上无论什么纷争,都有停止的可能,惟有人类思想的冲突,因为多半是近于意气,断没有终止的时候的。有些人好像把毁谤人家故意找寻人家的错误当作是一种职业;而以直接否认一切就算是间接抬高自己的妙策了。至于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那只许他们自己知道,别人是不准过问的。其实,有时候这些人意在对人而发的阴险的暗示,倒并不适切;而正是他们自己的一篇不自觉的供状。
圣经里好像有这样一段传说:一群街头人捉着一个偷汉的淫妇,大家要把石块打死她。
耶稣说:”你们反省着!只有没有犯过罪的人,才配打死这个淫妇。“群众都羞愧地走开了。今之文坛,可不是这样?自己偷了汉,偏要指说人家是淫妇。如同鲁迅先生惯用的一句刻毒的评语,就就骂人是代表官方说话;我不知道他老先生是代表什么”方“说话!
本来,不想说话的人,是无话可说;有话要说;有话要说的人谁也不会想到是代表那一方。鲁迅先生常常”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未免”躬自薄而厚责于人“了。
像这样的情形,文坛有的是,何止是鲁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