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拉没有理他,而是在地上跪了下来,仰起头,把双臂伸向天空,以温柔而虔诚的声音说:
“上帝啊!我是你的!你来决定我的命运吧!”
“女人家,”麦格瓦重复说,声音嘶哑,他竭力想要科拉抬起明亮、晶莹的眼睛,朝他看上一眼,可是落了空,“你自己选吧!”
但是,科拉既不听,也没有回答。麦格瓦气得全身发抖,高高举起刀子,但又像一个人犹豫不决时那样,为难地放了下来。可是,他再一想,又把锋利的刀子举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忽听得他们头顶上一声尖叫,跟着就出现了恩卡斯,他发疯似地从一个吓人的高处,往这峭壁的边缘直跳下来,正好落在这几个休伦人的中间。麦格瓦不禁倒退了一步。他的一个部下,立刻趁机把自己的刀子,猛地戳进科拉的胸膛。
麦格瓦像只猛虎似的,朝那个得罪了他的、已经退开的族人扑了过去,可是这两个反常的格斗者中间,却隔着一个恩卡斯。这一来,使麦格瓦转移了目标,而且刚才眼看科拉被杀他已气得发疯,于是便举起刀子,猛力往跌倒在地的恩卡斯的背上捅了进去,在干这一邪恶勾当时,他还发出一声怪叫。恩卡斯虽然吃了这一刀,但还是像只受伤的豹子反扑敌人似的,跳起身来,用尽生命中的最后一点力量,把那个杀害科拉的凶手打倒在脚下。然后他又掉转头,以坚定严峻的目光盯着刁狐狸,那目光的表情,仿佛是在说:要不是力量已经用尽,决不会放过他。麦格瓦看到这个特拉华人已经不能抵抗,便一把抓住他那无力的胳臂,对准他的胸膛,一连捅了好几刀。恩卡斯在被害倒下去之前,他的两眼一直逼视着敌人,显露出一种无法抑制的蔑视神情。
“发发慈悲!发发慈悲吧,休伦人!”海沃德在高处喊着,他吓得声音都快硬住了,“饶了他,人家也会饶你的!”
胜利的麦格瓦,把血淋淋的刀子,旋转着朝那哀求的青年扔了上去,同时还发出一声如此狂野而又欣喜的嚎叫,把他那种野蛮凶残的得胜心情,传到了在千来英尺下面山谷里战斗着的人们耳中。就在这时,忽听得侦察员也大喝一声来回答他的嚎叫,原来这个大汉此时正沿着险恶的悬崖,朝麦格瓦飞快地奔过来,他的步子是那么大胆轻捷,仿佛有行空的本领一般。可是,当他赶到这残酷屠杀的现场时,这儿已经只剩下几具尸体了。
他那锐利的目光,只朝这几个被害者看了一眼,便转脸仰望着前面那条艰险的登山小道。他看到山头上有个人在那峻峭无比的悬崖边站着,举起双手,做出一种可怕的、威胁人的姿势。鹰眼没有去细看一下那人的脸,便举起枪来瞄准。但忽然一块石头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下面一个逃跑的休伦人头上,接着山顶便露出了一张怒不可遏的脸,原来是那个诚实淳厚的大卫。麦格瓦就在这时从一条岩缝中窜了出来,他毫不在意地踩过他那最后一个同伴的尸体,纵身跳上一条宽阔的山罅,攀登上一座山岩;在那儿,大卫的手就够不着他了。现在,麦格瓦只要往前一跃,就可以跳到对面的悬崖上而安全无虞了,但他却停了下来,举起拳头向侦察员挥动着,而且还大声嚷道:
“白脸孔都是狗!特拉华人是娘们!麦格瓦把他们留在岩石上喂乌鸦啦!”
他嘶哑地笑着,拼命地纵身向对面跳去,可是结果离目标差了一点,掉下来了,幸好他的手抓住了悬崖边上的一株灌木。这时,鹰眼已像一只准备纵身扑出的野兽,蹲了下来。由于兴奋紧张,他的身子哆嗦得厉害,那已经举到一半的枪口,也像风中的叶子似地在颤动。狡猾的麦格瓦,没有去做无效的努力,而只是让胳臂垂直,身子尽量伸长,而后终于踩着了一块小石头。然后,他用足全身力气,重又做了一次尝试;这一次,他获得了一定的成功,他的膝盖正好跪在悬崖的边上。可是,就在这个敌人的身子缩成一团的时候,侦察员把那枝颤抖的枪架到了自己的肩上。在子弹射出的一刹那间,就连四周的岩石,也没有比这枝枪更加扎实稳固。休伦人的胳臂松了劲,身子也跟着向后仰了一下,但双膝还是跪在原地没有动。他回过头来,朝自己的敌人狠狠瞪了一眼,还挥动着一只手,表示至死也不屈服。可是他的手终于松开了,跟着便一个倒栽葱掉下了山崖,眼看他那黝黑的身子,擦过峭壁上的灌木,飞快地掉向死亡的深渊。
他们像勇士一样战斗,顽强勇敢,他们使穆斯林的尸体,堆满战场;他们胜利了,但是波扎立斯已经倒下,他的每一根血管,都有鲜血在流淌。
他的几个幸存的伙伴,在为赢得这场血战欢呼,但见微笑也浮现在他的脸上;接着看到他闭上眼睛死去,安详得如同晚上在睡眠,又像日落时的鲜花一样。——哈勒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