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安禾却一天比一天恐慌和焦虑,只有赫歧珩陪着的时候才能稍稍稳定情绪,医生说这是常见的心理问题,只有时间才是治愈的良药。
这一个月,无数的医科专家纷纷从四面八方赶到I市,一场一场的学术讲座开着,多么的求贤若渴,不知疲倦。
电视上又在报道着神经科专家谢毕莅临I市的消息,乔初面无表情的关了电视,将唇角的那抹苦涩连带着白粥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她心知肚明,一夜之间哪来那么多的医学界学术报告非听不可?她不知道安禾究竟伤得如何,这样大的阵仗,可见她在某人心里的分量。
举着碗将剩下的粥一股脑儿的喝光,睁大的眼睛不停的眨着,酸涩的泪终究还是没有流下来。第二十五天了,他依旧没有出现,自己也没有等来那一纸离婚协议……
悠扬的铃声响起,乔初端着碗发愣的手有些酸痛。她接了电话走向阳台,一眼就望见楼下绚烂的阳光里,尚容斜倚在车门边的身影。而不远处,依旧停着那辆黑色奔驰,里面坐着的,也依旧是林峰。
约莫五分钟后,一袭白裙的乔初自远而来,她梳着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沐浴在灿灿的晨光里,身后的尘埃渺小飞扬,一个晃神,似是又回到了儿时。
多希望,这样的她永远简单快乐,只属于自己……
待她走近,尚容收了思绪,见她的余光瞥向身后,便了然的笑笑。伸手触上她乌黑的发鬓,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早饭吃过了么?"
似乎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太过亲密的举动,乔初尴尬的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吃了。"
"那陪我吃一点吧,顺便跟我回趟I大?"尚容留恋的收回手,转而在她的头上摸了摸,才转身替她打开车门。
正值寒假,I大校园里的人不多。尚容来这里是为了跟校方接洽旗下艺人电影上映时的宣传时间,因为是部青春片,自己又是I大导演系毕业的杰出校友,导演便将这事托给了他。
这事办起来并不费力气,本来年后再来接洽也不急,可偏偏起了私心,想带着乔初在这个他曾经学习了四年的地方散散心。
校方负责人很热情,爽快的将场地和时间定下,又跟乔初合影要了签名,全然没了平时跟学生摆架子的模样。两人出办公室时时间尚早,尚容便提议四处转转,找找自己青春的回忆。
"四月才上映的片子,尚大经纪人很上心啊,这么早就来敲定。"乔初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凛冽的风因为太阳的缘故,变得暖洋洋的,让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尚容跟她并肩走着,含笑不语。道路两旁的银杏叶全黄了,飘飘摇摇的落在地上,铺满了一地。偶尔有学生将头埋在厚厚的围巾里,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
"年轻真好。"乔初深吸了一口气,阳光的暖意混着丝丝凉意被她吸进鼻子里,像是什么烦恼都忘了似的,嘴角弯弯。
她转过身,倒退着走着,不时的跟尚容交谈两句,又低低的笑出声来。她知道林峰在远处跟着,可仍旧眉眼弯弯,不想扫了尚容的兴。
一个学生追了上来,怯懦的垂着头,将纸笔递给乔初,请求她为自己签个名。乔初笑笑,末了又拉着尚容一起,三个人合拍了一张照片。
"小心!"一阵凌厉的风几乎是擦着乔初的身侧飞驰过去的,尚容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旋身护在怀里。
那个骑着山地自行车的男生远远的甩下一句"抱歉"便扬长而去,乔初僵着身子推了推尚容,那圈在腰间的手才松开来。乔初则急忙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抱歉。"
"谢谢。"
两人异口同声,一时之间尴尬无比,两人各自沉默着,朝着前方走去。
林峰这边刚应赫歧珩的要求打开了视频,刚刚那一幕便发生了。五秒钟过后,视频被切断,他悠悠的叹了口气。为什么这时候自己的手机不能卡一下呢?为什么这时候的镜头不是对着自己呢?为什么……
离婚协议书是隔天中午送来的,林峰亲自送到门口。她强撑着请他喝杯茶,却被林峰拒绝了。关上门的刹那,泪水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自己明明等了这么久才到手的离婚协议书,为什么不开心呢?乔初将那张薄薄的纸抽了出来,除了那天自己签上去的名字之外,还多了一个苍劲有力的笔迹。
他签下名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会如自己一样心痛到窒息,还是畅然的舒了一口气,转而笑着跟安禾说,好不容易结束了这段婚姻……
下午的时候,乔初忙进忙出的收拾了无数的东西,不大的公寓里,每一处都被她擦得干干净净,就连布艺沙发上细小的线头都被她眼尖的发现,剪断扔进了垃圾桶里。
明天九点,民政局等你。乔初将短信编辑了发出去,旋身将阳台上晒干的衣服收了进来。黑色奔驰离开了,也好,自己离新的人生更近了一步。
这一夜,辗转反侧之间,雨落个不停。冬天的雨冰冷,伴着阴寒的风吹进房里,乔初坐起来缩在角落里,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原以为他会迟到一会儿,可乔初停稳了车走进大厅之时,赫歧珩已经等在了那里。一贯的崭新白衬衫配西裤,斜倚着墙站着,目光看到她时,冰冷一片。
领结依旧打成他最爱的温莎结的样子,只是总不爱自己打领结的他,今天这个完美的结又出自谁手?安禾吗?
"你落在别墅了。"他指节修长的手递过来一本红本,喜庆的颜色冲击着乔初的视线,她故作镇定的接过,礼貌的道谢。
她转身,走在前面,悄然的打开了手上的结婚证。他给错了,给了她自己的那一本,他的名字那里,自己印下的唇印尚在,浅浅的,淡淡的。穿着白色衬衫的两人无比别扭,他冷着脸,紧抿着唇,似乎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这场婚姻。
走在身后的赫歧珩目光如注,他翻开自己手上的那个小红本,默默的将那张照片揭下来,藏进了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