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整个I市都沉浸在除夕的阖家欢乐气氛里。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高架上,隔岸望去,漫天的夜色绽开一朵朵火树银花,映得天边一片银白。
林峰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长眉紧蹙的男人,微微的叹了口气,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老板,回老宅还是?"
从昨天开始,赫家老宅便不断有电话打来,可老板一个也没接过,全甩给自己应付,而他也一直加班到现在。林峰从没有见过老板这副模样,整日整日的将自己埋在工作里,秦薇送进去的咖啡一杯又一杯,可饭盒却基本没有动过。
太太的离开,究竟给了这个男人多大的打击,林峰无从得知。一个人交付出去的爱往往能换来两种结果,一种是浓情蜜意的爱恋,一种是满身的伤痕累累,很显然,老板属于后者。
良久,后座斜倚着的男人才淡淡的开口打破了长久的静谧,"半山别墅。"
林峰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还是平静的应下。那个再没有回过的地方,如果不是老板今天提起,或许真的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掩埋在记忆里。
穿过热闹的街道,两旁挂着的红彤彤的灯笼随着风的拂过而微微晃动,煞是可爱。车驶进别墅区,稳当的停在了别墅门口。
赫歧珩捏了捏眉心,皱巴巴的衬衫领口下领结松散,抬眸触上一片黑寂的别墅,心尖蓦然被拨动,连眼波都恍然了几分。他抬手示意林峰回去,独自沉稳着步子朝着再熟悉不过的宅子走去。
不远处的那栋别墅灯火通明,有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传来,赫歧珩的脚步一顿,促而三两步跨进玄关,带上了门。无边的夜色和热闹,都被隔绝在了门外,与自己无关。
他习惯性的想伸手开灯,却想起这间房子里早没了那个怕黑的小女人,苦笑一声,颓然的止住了动作。
陈妈离开的时候把这里收拾得很干净,空荡的别墅里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越发的显得冷清。拉开酒柜,许多名酒被整齐的码在里面,好像自从结婚以后便少有喝酒,她曾经说过不喜欢自己身上有酒气。
是什么时候记得如此清楚的?赫歧珩顿了一顿,没想出个所以然。他随手拿了一瓶酒起开,就着酒瓶灌了自己一口,冰冷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暂时麻痹了心里的苦涩。
他一瓶接着一瓶喝着,很快脚边便滚落了一地的酒瓶,他恍惚着,强撑着不让自己的醉意涌上来。这样,如果她回来了,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将她收进怀里……
初晨的阳光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赫歧珩抬臂遮挡住自己酸涩的眼睛,宿醉过后头有些隐隐作痛,一身的疲惫。
"歧珩,今天太阳真好,我们把被子抱出去晒晒吧……"耳畔传来女人温柔清丽的嗓音,赫歧珩猛的睁开的眸子,可偌大的房间里除了一室的阳光,什么也没有。
半晌的失神,赫歧珩起身去了洗漱间,洗手台上一粉一蓝的漱口杯并排放着,同款的情侣洗脸巾也整齐的搭在毛巾架上,一切都很规整,仿若她不曾离开。
就着冷水冲了一把脸,不满满身的酒味,开了喷头简单的淋了个浴。打开衣柜,他的衣服暗着颜色的深浅排列着,但大多都是黑色。"你穿西装的样子,真的很帅。"她曾经在阳光肆意的日子,踮起脚尖,气若幽兰的在他的耳畔说着。
她的衣服紧挨着自己的摆放在另一侧,鼻尖似有若无的飘来淡雅而熟悉的香气,惹得心脏一紧,心绪万千。
梳妆台上,她言笑晏晏的模样被相机记录,裱在相框里。台面上正中摆放的木盒里,静静的躺着那条暗夜之星。她走得决然,连声再见也不曾说过。
他找遍了全城,至今杳无音信,他的心是真的慌了,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如万蚁蚀骨,一瞬间涌上来,久久无法回神……
一早,乔初将窗帘拉开,却没有耀眼的暖阳射进来,又是一个阴雨天气。威尼斯的冬天是潮湿的,不像I市一样,时常能沐浴在阳光里。
她随手将长发拢至脑后,用一根酒红的橡皮筋扎了个马尾辫。锅里的汤圆一个个的都浮了起来,圆鼓鼓的雪白,煞是可爱。
给自己盛了一碗,今天大年初一,多少都是要吃汤圆的。她舀了一个送到嘴边咬破,醇香的芝麻馅儿露了出来,满嘴的软糯香甜。她埋下头,嘴角牵起一个微笑,"乔初,新年快乐。"
热腾腾的蒸汽直逼眼睛,熏红了眼眶,猝不及防的便有一滴液体滴进碗里。门铃适时响起,她抬起手背慌忙的擦了把眼泪,开门时正对上带着温润笑意的张年凉。
看见乔初微红的眼眶,张年凉愣了两秒,"你怎么了?"
乔初使劲儿眨巴眨巴眼睛,张嘴吐了吐舌头,还抬手在嘴边扇了扇,"没什么,烫着了。吃过了吗?我这里还有些汤圆。"
她一边说着,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往里走,却被张年凉一把拉住了袖子。她下意识的转头,只见张年凉眼神一闪,从大衣口袋里摸了个红包出来,"给你的,新年快乐。"
说完,他抬手摸了摸乔初的头顶,被她傻愣愣的模样逗得一乐。又飞快的自己往厨房里走,身后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道谢声,恰好入了他的耳。
张年凉很快便离开了,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乔初窝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片刻的愣神。
今天是《枯玫瑰》全球同步上映的日子,威尼斯的影院排片不算多,乔初一早便犹豫着,最终还是简单的收拾了一番,赶到了电影院。意外的,影院里的人竟然不少。
虽然早已知道情节,但许多地方还是让自己忍不住落下了泪水。人这一生很短,我们在奔赴死亡的路上一步一步学会成长,可乔初问自己,何时才能跨过那道自己的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