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初回来的时候,手上捏着那柄寺庙的旧伞,这是赫歧珩硬塞到她手里的。男人依旧远远的跟着,没有半点的越矩。
  她进去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清冽的雨中,他一身黑衣气质独特。额前的刘海悉数被淋湿,耷拉在俊秀白皙的面庞之上。他已经浑身湿透,目光却仍旧像火一样黏在乔初的身上。
  不多时,小闵拿着伞出来将他请了进去,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她说,“小闵,去拿条毛巾出来,赫先生想吃什么自己跟厨房说吧,失陪了。”
  她的口吻就像在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礼貌细致得恰到好处。她离开时的背影决然,连一个回眸都没有留给他。
  后来的日子里,赫歧珩时常出现在这里,乔初依旧拿待客的那一套对他,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沉默的,没有多余的话,更没有多余的眼神。
  他们之间的相处就真的好想关系一般的朋友一样。
  上午的时间乔初守着尚容,絮絮叨叨的在他床边说着什么,偶尔是念诗,偶尔是讲些今天的见闻,只有眼神里的期盼不曾变过。
  午后是阳光最好的时候,乔初喜欢窝在疗养院背后的小花园里,葡萄架下的藤椅圆桌上总会放着一盏清茶。等到她书看累了,会不时的抿上一口。
  这种时候,赫歧珩大多陪着她坐着,可她真就当他不存在一般,自顾自看书或是小憩。赫歧珩会上前替她盖上毯子,目光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有些怪异,但乔初的不不排斥让小闵没有将赫歧珩放在心上。直到这日莫行声意外的撞见了刚出疗养院的赫歧珩,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他走进乔初房间的时候,她正将一个礼品盒往不大的纸箱里放,那个箱子里大大小小的摆了不少东西,甚至有已经干枯的玫瑰。
  这些都是赫歧珩带来的礼物,有的是出差特地买的,有的是些稀奇的小玩意儿。但无一例外的都被乔初收起来放进了箱子里。她接受了他的礼物,但她的心早已经拒绝了。
  “赫歧珩来过?”莫行声明知故问,眼神锁定在乔初脸上,却没有等来她的波澜。
  乔初点了点头,将纸箱合上,“这里是疗养院,我赶不走他。况且,我也不会和他有什么关系了。”
  她的话一下子堵得莫行声说不出话来,但男人揣在口袋里的手紧紧的收拢着,“我联系了澳洲的医院,尚容的情况需要更好的治疗和看护,我想问问你的看法。当然,你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其他的我会安排。”
  乔初攥紧的手,没一会儿便点了点头,“好,只要是对尚容有利,我都可以接受。什么时候走?”
  莫行声刚想开口,就听见房间外面一阵闹哄哄的脚步声,乔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们是赶往隔壁的病房,而尚容正躺在那里!
  来不及多想,她拔腿就朝隔壁跑去,偌大的病房里站了不少医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医生满面笑容,指了指病床上躺着的人。乔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底的震惊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尚容醒了!
  她不可置信的僵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病床上的人面目全非,那双曾经时时刻刻都闭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尚容……尚、尚容……”乔初的泪水如决堤的河,滚烫的滴落在光洁的地面上。日盼夜盼,她终于盼到了他醒转,终于……
  病床上的人神色有些朦胧,一双眼睛像是蒙了层雾气一样,双眼还没聚焦。乔初紧紧的握着尚容的手,一声声的喊着他的名字。
  像是感受到了她悲戚的情绪,尚容艰难的偏过头来看她,双眼涣散无神。但对视的那一刻,乔初的泪落得更凶了,这种奇迹降临的感动释放出了她心底尘封的所有情绪。
  “你终于醒了!尚容……我真的好怕,好怕你再也醒不来,太好了!太好了!”乔初语无伦次的说着,激动得泣不成声。
  被她握住的手轻微的动了动,捏住了她的,像是在给她回应和安慰一样。
  尚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艰难,长时间的沉睡让他的身体如枯木,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莫行声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尚容,眼底情绪复杂。他凝神看着两人,喉结滚动,无声的将脸别向了窗外。
  乔初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但没过多久,尚容就重新昏睡了过去。乔初尖叫着喊来了医生,一脸的恐惧。
  “你放心吧,他会清醒过来的。今天的短暂醒来是一种很好的征兆,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在慢慢的恢复,醒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医生检查了一下,带着笑意解释给乔初听。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刻也不离开的守在床边,等待着尚容彻底的清醒过来。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一切都好像充满了生的希望。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照了进来,尚容艰难的睁开眼睛,抬手阻挡了一下刺眼的光线。他的目光下移,看到了那个趴在床边的人。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转头之时却看到了摆在床头的黑色保温杯。漆黑的杯身将他的样子悉数反射了出来,他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将水杯扔了出去。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乔初,她看着捂住脸颤抖的尚容,一瞬间明白过来。发现他醒来后还来不及喜悦,就被另一种伤害重新拉拽回了谷底。
  “没事的,尚容,只要你醒过来,比什么都重要……”乔初上前试图拉开他的手,却被他的一把挥开,跌坐在床上。
  尚容扯过被子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脸,那模样仿佛像要将自己活活闷死一般。他含糊不清的声音透过被子传来,痛得乔初忘记了呼吸。
  “你走!我不要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我毁容了,现在的我就是个丑八怪!”他拽着被子的手越发收拢,像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乔初泪流满面,哽咽着落下了泪水,“不是的,无论你什么样子都是那个我熟悉的尚容,我不走!”
  病房里充斥着悲伤的气氛,乔初含泪默默的将所有能够反射出镜像的东西都收捡了起来,重新回到了床边,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