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情便全部顺风顺水,方汝很快断定双河镇镇民们所患的是鼠疫,之后领着商队里的伙计们和石府的家丁先是清理了镇里的尸体,进行了集中焚烧,号召全镇的人绞杀老鼠,还有野兔,黄鼠狼这些可能传播疾病的动物。
  整个小镇迅速的被调动起来,方汝忙着给患者们看诊开药,让其他的伙计给尚且健康的镇民们发放预防鼠疫的丹药,教导他们如何避免被传染上鼠疫。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方汝救了大部分的人,还有一小部分已经病入膏肓的已经无药可救,最后焚烧了尸体就算是结束。
  当所有的病患或痊愈或死亡之后,双河镇宣布走出了鼠疫的阴影,逐渐恢复了应有的生命力。
  镜夜商队所有的行动都极其迅速且有条不紊的推进着,其中没有造成任何的慌乱,也没有任何的疏漏,上官镜只是偶尔指点一二,一切的一切都娴熟的不可思议。
  就仿佛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一样。
  这其中的事情,顾半初完全不敢细想。
  就此,这场来势汹汹的鼠疫因为偶然经过的镜夜商队的插手,被扼杀在了婴儿时代。镜夜商队不出意外的成为了双河镇的救世主,受到了整个双河镇的礼遇。
  上官镜的身体也逐渐“好转”,和双河镇一起痊愈,这实在是一件大好事儿。与此同时,顾半初的身体恢复的不错,拆掉了固定的夹板。她光荣的从坐轮椅变成了拄拐。
  为了感谢镜夜商队,庆祝上官镜,石垠设流水宴,宴席摆了三天三夜。
  宴会上上官镜再次提起想要收购双河镇的灵石,还有长期合作的意向。
  石垠当然是二话不说便同意了,还给上官镜开出了绝对优惠的价钱,毕竟他是救了他儿子性命的大恩人。
  上官镜娴熟的送出了一串场面话,加上他炉火纯青的演技,竟然显得十分诚恳,众人一时相谈甚欢。
  顾半初呷了口淡茶,她瘫痪期间饮食作息都被看的很严,她觉得自己就像个七老八十,清心寡欲的老人家。
  上官镜能把双河镇上百条人命视若无物,但却严格监督她养伤,这个人真正的模样,就连她都看不穿。
  这时上官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温和的问道:“想吃什么?在下夹给你。”
  顾半初随手指了指桌上的红烧肘子。
  上官镜当真挽起袖子夹到她的碗里,嘱咐道:“肘子太过油腻,对你伤病不好,只能吃这么多。”
  石垠感叹道:“二位的感情真是好啊。”
  “女孩儿家都是娇矜的花儿,在下爱护是应该的。”上官镜摸摸毛,“让你受这样的伤痛,都是在下的错。”
  顾半初:我呸。
  顾半初躲开上官镜放在她头上的手,递给男人一个“你最好适可而止”一点的眼神,他再继续下去,她就不保证还会配合了。
  上官镜算是识趣,眼看小猫儿要被调戏的炸了毛,他便收了手,继续和石垠打太极去了。
  众人酒过三巡,石垠醉醺醺的挽留道:“镜夜公子是我们的大恩人,嗝,您多留几日好让我们报答。”
  上官镜亦是满身酒气,长臂一挥,把旁边刚拄着拐杖站起来的顾半初揽到怀里,大半的重量全部都放在顾半初的身上。差点没把顾半初给按倒在地上。
  上官镜口齿不清道:“在下,在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多谢,谢石镇长这段日子的招待,在下感激不尽。告辞告辞。”
  “嘿,您慢走。”
  侍女们原想把上官镜从顾半初身上弄下来,但是那醉汉不依,侍女只能从另一面架住男人,分担顾半初身上的力量。
  几人踉踉跄跄的上了马车,顾半初一口气还没舒完,便看见上官镜慵懒的倚靠在马车里面,双眸一片清明,哪有一点喝醉的意思。
  顾半初有点来气:“你装醉?”
  “啧,旁人都醉了,你却不醉,不应当不应当。”
  酒桌是个神奇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重大的决定都是在酒桌上完成的,浑浑噩噩的时候就是最能谈成生意,达成目的的时候。
  “在下自小辗转于各色人群之中,练了一副好酒量,堪称千杯不倒。在下十几岁的时候就没有人能喝的过在下了,在下很高兴,但是却被父亲批评了。”
  上官镜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神色有些孤寂落寞:“在下的父亲说‘你天生就是个异类,所以你要学会迎合别人,知道如何才能找到一件和他们相同的外套,否则你这辈子就都是个异类’。”
  他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他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和其他人一样。
  上官镜伸出手,凭空描摹着什么。
  上官镜把视线转到顾半初身上:“如何?现在再也没有任何人能说在下是异类了,你们想要的样子在下都有。”
  顾半初沉默了,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更多的时候那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寥。
  无人理解,无人陪伴,无人分忧。
  即使被众星拱月的簇拥在中央,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上官镜错开视线,看着窗外漫天的星子,低不可闻道:“在下其实是最厌恶喝酒的……”
  他厌恶的事情太多了,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世上的人所做的,多半都是厌恶的事情,他更是如此。
  他所做的事情,一直都与他的喜好没有任何的关系。
  月光半胧在顾半初的额角,带着面纱的少女冷清的宛若最薄凉的深夜:“那么你与我说这些,又是想让我说什么呢?”
  让我同情你,心疼你?让我因为你儿时受到的磨难和不公便忽视你如今眼睁睁送上百人去死的罪过?
  你如何才能让我把现在的你当成是真的,而不是刻意流露出自己的脆弱,用你精湛的演技来欺骗我的怜悯?
  上官镜忽然笑了出来,第一次直呼少女的名字:“顾半初,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真的很特别?”